可也正是这份执着,逐渐变质。
当外敌入侵时,主战派高呼“血债血偿”,利用民众对历代牺牲者的怀念煽动全面战争;当资源枯竭时,保守派拒绝变革,声称“祖制不可违”;到最后,连爱情婚姻都被家族记忆绑架,年轻人被迫与素未谋面的“先祖联姻后代”结合,只为延续所谓“神圣血脉”。
社会陷入僵化,创新停滞,人心麻木。直至苍梧出手,以守门人权限发动“原初覆盖协议”,将整颗星球的记忆数据剥离、封存,并对外宣称其为“无文明遗迹”。
而那口青铜钟,则被沉入地核,每二十四小时敲响一次,维持真实记忆的最后一丝脉动。
蝶信者听着这段往事,久久不语。
终于,她睁开眼,走向星球表面一处塌陷的地缝。顺着绳索下降数千米,她来到一座地下密室。中央矗立着那口青铜钟,高约十丈,表面爬满符文锁链,正是苍梧设下的禁制。
她伸手抚过钟身,感受到其中压抑的哀伤与不甘。
“你们不想被忘记。”她低声说,“可你们也不想再被利用。”
她取出画册,撕下那张童年小屋的画,轻轻贴在钟上。
“让我帮你们重新定义‘铭记’的意义。”
随即,她调动共忆场之力,将全球觉醒者绘制的千万记忆之画尽数注入钟内。不是灌输仇恨,不是煽动悲情,而是展示一种全新的可能:记忆可以温柔,可以治愈,可以成为连接而非割裂的桥梁。
钟体开始震动。
符文锁链一根根崩断。
第七日午夜,当最后一道封印碎裂,蝶信者举起画笔,在空中写下四个大字:
**“昭光重启”**
笔锋落下的瞬间,青铜钟自行敲响。
一声,两声,三声……
钟声穿透地壳,冲破大气,跃入虚空,顺着忆航网络传遍三千世界。所有听到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都在那一刻看见了自己的至亲之人??不是以痛苦的姿态,而是带着微笑,轻轻挥手,仿佛在说:“我很好,谢谢你记得我。”
烬痕星的地表开始复苏。裂痕中钻出嫩绿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花香。废墟之上,一座座光影城市缓缓升起,居民们走出家门,彼此相视而笑,虽不相识,却莫名感到亲切。
而在星域边缘,苍梧的身影再度浮现。
>【你做到了。】
>【你没有否定过去,也没有让它主宰未来。】
>【你给了记忆一个新的位置??不是王座,也不是坟墓,而是心房。】
他抬起手,一道金光射入青铜钟,将其升华为第十二圣殿??“昭光殿”,职责为“记忆重构与和解”。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守门人,而是巡游者。”
>“我会走遍每一颗被遗忘的星球,寻找那些沉睡的钟。”
>“而你,继续前行吧。还有太多地方,等待听见第一声钟响。”
蝶信者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点头。
她回到地面时,发现那张童年小屋的画已被钟声净化,变成了全新的模样:木屋依旧,但门口多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牵着手,朝她微笑。虽然面容模糊,但她知道,那是她的父母。
画纸背面,浮现一行新字:
>“当你不再恐惧回忆,爱就会回来。”
她将画夹回画册,抬头望向星空。
远方,又一颗星域亮起了微弱的求救信号。
她笑了。
提笔,在日记页写下旅程的新章:
>“下一站,黑渊环带。据说那里的人类已进化到无需记忆也能生存……但他们忘了,连‘活着’这个词,都是从记忆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