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帘子进去,看见微弱灯光下相爷坐在桌边喂盘盘吃肉干,鬓发和肩头都湿了不少,时不时掩嘴咳两声。
苍术命人重新烧上暖炉,布了饭菜。
宋玠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脱下衣服,瞧见自己肩头的伤口又渗血了,他这具身体自从中毒后就越来越差,一丁点伤口就极难愈合,总是会化脓。
苍术拎了药箱来为他换药,忍不住低声道:“相爷多少吃一点吧,您这几日吃得太少了,身体恐怕撑不住,属下吩咐厨房煮了碗猪肉馄饨,您吃一点。”
宋玠冷飕飕垂眼看他,“苍术你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爱吃猪油馄饨?”
苍术闷不吭声,拆下渗血的纱布,就听见宋玠问:“那瓶膏药呢?”
膏药?
苍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相爷问的是裴夫人送来的那瓶?”
宋玠不说话的冷眼看他,一副让他少明知故问的表情。
苍术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您不是不要吗?裴夫人的丫鬟拿走了……”
宋玠那张脸冷下去,再没有说话。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风也大了起来,才刚立秋,夜雨就变得冷起来。
屋子里又多烧了个暖炉,可宋玠还是觉得冷,这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胸腔里也结上了冰,一声声闷咳咳出的气也是冰的。
虽然没有毒发时那样难熬,可时不时地闷咳扯着伤口,导致他整个前胸都是痛的,他躺在榻上手脚冰冷,实在难以入眠,便掀开床帐叫了一声:“盘盘。”
门外睡着的獒犬立刻起身,钻进了屋子里,摇着尾巴朝他过来。
“过来。”宋玠拍了拍床榻。
獒犬便听从指令的上了床榻,非常熟练的蜷着身体趴下,占据了大半张床。
宋玠难得笑笑,理着盘盘黑黝黝的毛,侧身躺下抱住了它,就像小时候抱着他养的小黄狗。
可惜,他中毒后,那只小黄狗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他曾回去找过,始终没有找到。
“好盘盘。”他的脸贴着盘盘的脑袋,感到一点点的热度,这世上没有人是不会离开他、舍弃他的,只有他的狗永远会跟着他。
屋子里温度太高,盘盘一身厚厚的皮毛,没一会儿就热的喘气如拉风箱,却扔听话的任由宋玠抱着,听见宋玠闷咳就用鼻子去嗅他的脸,像是怕他咳死一般。
宋玠疲惫的闭着眼,尽量忍着不咳,想让自己稍微不那么痛一点,太冷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这样冷,可他的记忆里却总是浮现出小时候在河里摸鱼的画面。
越是记起这些,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深,他不是生来如此痛苦,是他的母亲亲手造就了这么痛苦的他,可她却说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怎么能不后悔灌他喝下那碗毒药?
她怎么能不为此痛苦?
怎么能痛苦的只有他……
怀里的盘盘突然动了一下。
他突然闻到花露香气、听见有人轻笑着说:“被狗哄睡着了吗?”
宋玠猛地睁开眼,看见挑着床帐在望他的谢玉书,几乎以为在做梦。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做梦吗?
可她俯下身,白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盘盘,就在他眼前笑着和他说:“宋相国是要热死盘盘吗?”
花露的香气从她眉角眼梢袭向他。
宋玠伸手握住了那只摸盘盘的手,热热的手指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火力,是真的,他没有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问。
她挣扎了一下,他情不自禁攥得更紧。
就见她笑着嘲讽他:“宋相不想我来,干嘛抓的这么紧?”
他何时说过不想她来?
宋玠忍不住道:“不是裴夫人贵人事忙,不想赚我这份钱了吗?”
“我确实很忙。”谢玉书说:“我娘才落胎需要人照顾,侯夫人病了也需要人照顾。”
“既然忙,怎么又来了?”宋玠踩着她的话尾巴问,仿佛非要听到一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