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也因此“臭名昭著”,无人敢和他为敌,也没有人敢与他做朋友,人人避他如瘟神。
裴衡不喜宋玠不只是因为他手段毒辣,是因为他为圣上引荐道士,蛊惑圣上沉迷服食丹药,甚至将那道士封为国师,荒唐至极。
可圣上却十分倚重宋玠,不顾他的反对也要宋玠来审问宋王。
宋玠点了点头说:“臣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说出稳婆的下落,还请圣上将他交给臣。”
“就在此地审问。”萧煦开口说:“事关皇室血脉,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宋王不能离开炼丹房半步。”他看向宋玠再次说:“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你亲自用刑审问。”
宋玠望着他皱了眉,萧煦要他在此地、即刻、亲手动手用刑。
他还没有答话,宦官就捧着什么东西低头走过来,呈给他。
那是一排从大到小、形态各异的刀具,从前他“活剐”先帝亲眷时用的刑具。
宋玠手指凉的发麻,胸口中颤动着咳了两声,又立刻咽下一口气忍住。
他很想说今日身体不适,能不能让他休息一夜?
可他很清楚不能说,更不能将鹤山道人交给其他人来审问。
他怕鹤山道人口中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比如他是他的弟子,比如他缓解寒毒的丹药是鹤山道人亲自配置,比如他活剐人的本事是鹤山道人教给他的……
窗外闷雷滚滚而过,白光照亮紧闭的窗户。
宋玠垂下眼,手指轻轻划过那一把把刀具,冷声道:“臣自当尽力。”
裴衡解开宋王的穴道。
他听见宋王在身后笑着道:“花架子不少,拿一把把刀来吓唬我吗?来啊,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一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本事!”
仿佛是在极力告诉宋玠:你尽管来,我不会透露半分我和你的关系,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可这些刀具鹤山道人应该最清楚,哪一把削哪块的肉流血最少,死的最慢。
宋玠胸腔里的寒意刀绞一样窜涌着,他挑了一把最趁手的小刀,想起当年被灌下毒药丢进井里时,是鹤山道人将他捞了出来,带回了一座破道观中。
他转过身,走向鹤山道人,在身旁的炉火上烧了烧那把小刀,目光中火焰跳跃,又想起奄奄一息时鹤山道人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喂粥,他醒来后看到独臂的鹤山道人还以为见到了鬼。
“小子,拿这么一把小刀和我比划未免太小瞧我了。”宋王看着他,讥讽的朝他笑笑。
宋玠看向他,当年他也这么笑着说——“小子,少哭两声留着力气活命吧。”
下一刀时,他又快又准,只有肉被刮掉,没有血涌出来,他对宋王说:“招了吧,免吃苦头。”
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希望他招了免受刑罚,却又很清楚找到稳婆,那么萧祯的身份就保不住了,这盘铺垫了十几年的复仇棋局就将一败涂地。
宋王痛的咬了咬牙,可很快又笑着说:“可惜了,不如支上个铜锅让我自己把片下来的肉涮了吃。”
然后,宋玠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见惯了杀人的裴衡也忍不住侧过头去,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
宋王发出第一声痛呼时,宋玠的手指冷的一直在抖,因为他想起来,鹤山道人将五六岁的苍术带回来给他时也是一个雷雨天。
鹤山道人将湿淋淋的小男孩推到他跟前说:“他叫苍术,以后他就负责给你喂饭喂药。”
宋玠发抖的手下不去刀,他想:苍术也是鹤山道人的弟子,他看到这些碎肉一定会很痛苦吧。
“还不招吗?”宋玠看向宋王,嘴唇发木的问他:“就算你不招,裴将军迟早也会查出稳婆的下落。”
宋王没有血色的脸上全是冷汗,看着他勾了勾唇:“我不知道的事怎么招?”
“继续,宋玠。”萧煦在榻上动了气一般急喘起来。
宋玠四肢百骸已经冷透,胸腔里的冷气不停往喉咙里钻,他压着咳嗽再一次下刀,血涌出来,他也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身体摇摇欲坠,伸手去扶灯台,却没有抓稳,整个人和灯台一起倒下,一口黑红的血也咳了出来。
“哎呦宋相!”
宦官急急忙忙跑过来扶他,摸到他的身体吓了一条:“圣上宋相、宋相他吐血昏过去了,身子都凉了……”
裴衡也转过身来,看见一地碎肉和鲜血中,宋玠像个僵尸一样脸色青紫,他立即上前探了宋玠的鼻息,“还有气息,圣上,快传太医。”
萧煦却压着胸口,没有命宦官传太医来,只是道:“是他的旧疾,他从不叫太医诊治。”他叹了口气抬抬手吩咐:“看来今日是指望不上他了,先送他回府吧,他府上自有人照顾他。”
裴衡皱紧眉,用手去探他的胸口,冰冷得没有一丝体温了,心脉也十分微弱,这样送出去送回府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