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正中,天色愈发阴沉的厉害了。
宽阔长街上,翻倒的摊位横在道路中间,街边丢着货担,箩筐倾覆,瓜果滚了一地,被践踏成泥。
临街铺面门窗紧闭,风卷着尘土和碎纸,在空无一人的街巷打着旋儿。
。。。
天中城外,风卷残云。
徐九溪站在官道中央,断刀横于胸前,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黄土上砸出一个个暗红小坑。她肩头的伤口仍在渗血,衣衫早已被染成深褐,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不灭的幽火。
“内应?”陈翊声音发颤,眼中惊疑交加,“你说徐掌教是朝廷安插在国教的眼线?”
“不错。”徐九溪缓缓抬眸,目光如刃,“自三年前隐阳王世子暴毙案起,徐掌教便已归顺殿上。你们所见的叛逆之举,不过是演给圣祖看的一场戏??为的就是今日,彻底铲除国教根基。”
厉百程脸色骤变,猛地踏前一步:“若真如此,为何此前从未听姑母提及?此事干系重大,岂能一人独断!”
“因为知道的人越少,戏才越真。”徐九溪冷笑,“若连你都知道了,圣祖又怎会信她真要谋反?徐掌教以命入局,三年来忍辱负重,甚至亲手斩杀两名忠于朝廷的暗桩,只为取信于圣祖。你当她是天生嗜血之徒么?”
屋内一片死寂。
丁岁安靠在墙边,气息微弱,却睁着眼听着。她忽然轻笑一声,嗓音沙哑:“所以……那一夜,她在密室焚毁的‘清白名册’,其实是假的?”
“正是。”徐九溪点头,“那是她亲手编造的叛党名单,专供圣祖查验。真正的名单,早在半月前就由密使送入公主府。”
陈翊踉跄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那……那我父王之死……”
“与徐掌教无关。”徐九溪语气沉静,“隐阳王世子确系国教所害,但动手的是圣祖亲信‘黑鳞七使’,徐掌教也是事后才知。她曾试图通风报信,却被截获密信,不得已斩杀传讯之人以证清白。”
这话落下,仿佛一道惊雷劈开迷雾。
陈翊双膝一软,几乎跪倒。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声音颤抖:“我竟……竟错怪了她三年……”
“你不止错怪了她。”徐九溪冷冷道,“你还险些坏了大局。若非姑母早有布置,今日你这一闹,岂非让徐掌教前功尽弃?”
陈翊无言以对,只觉胸口闷痛难当,仿佛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一名朱雀军斥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郡王!涂山八圣宫方向火光冲天,姜阳弋将军率部已攻破前殿,国教护法四人伏诛,余众溃逃!但……但圣祖不见踪影!”
众人皆是一震。
“走了?”徐九溪眯起眼,“不可能。他受创极重,绝无可能瞬息远遁。”
“除非……”丁岁安忽然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无比,“有人接应。”
话音未落,窗外忽地掠过一道黑影。
“谁!”厉百程暴喝一声,纵身扑向窗棂,却只抓下一截残破布条??明黄色。
所有人瞳孔骤缩。
“明黄……那是……”低八郎喃喃,“皇家禁色!”
“不是吧?”李七美脸色发青,“难道宫里还有人勾结国教?”
徐九溪眼神冷到了极点。她缓缓站直身体,一手扶住丁岁安,另一手将断刀插入腰间:“走,回城。”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战?”冉荔艳皱眉,“伤成这样,别逞强。”
“正因为伤了,才更要回去。”徐九溪冷笑,“他们以为我快死了,才会露出破绽。我要活着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一行人匆匆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