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起身,向着咸阳宫的方向遥遥躬身一拜。
等到那股君临天下的磅礴气势褪去,两人这才互相对视一眼,重新落座看向那山河社稷图。
山河社稷图卷轴悬于车辇之内,其上光影流转,将中州大世界的炼狱景象纤毫毕现地投射于李斯与吕焱眼前。
图卷中央映射出的中州大陆,此刻却被无边无际的金色佛光笼罩。
那佛不再是祥和慈悲态,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威压,像金色枷锁,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土地上,压得山川失色,江河呜咽。
曾经人族为尊的中州大世界,此刻竟然让佛门横行无忌!
两人又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他们那位虎狼之君,怕是……按捺不住杀心了。
山河社稷?字字都有,千钧之重。
山乃龙兴之地,河乃时光长河,社乃芸芸众生,稷则是,煌煌青史!
次日,咸阳宫九重玉阶之上,蟠龙金笼,悬于帝座左侧。
往生蝶双翼轻振,流光扫过李斯手中的玉笏,上书山河永固四字,字如活物般生机勃发。
丞相指尖一颤,笏板磕在丹陛,金石声惊碎死寂。
“陛下!”李斯伏地高呼:“往生蝶乃寂灭世界涅槃之机,当置于九幽镇魔台,引其生机反哺……”话未竟,阶下忽起嗤笑。
“反哺?”吕焱暗骂一声老狐狸,明明私下已经达成共识,却还要做不相干之态:“怕是反哺了封印下的万古巨孽吧!”
他上前两步,走到李斯面前,俯身看去:“丞相的山河永固,固的是镇在我大秦头上的篡史碑么?”
满殿哗然!
赢虔蟠龙杖怒击地面:“狂悖!此獠身染时光秽毒,早该杖毙于……”
“杖毙?呵……”吕焱陡然截话:“当年函谷关被破,末将奉命率领死士断后时,诸君何在?本使奉旨巡河万载……”
“够了!吕巡河使若能拿出个章程,让诸位大人信服,我等也不是坐以待毙,引颈受戮之辈。”李斯袖中抖落玄光镜。
说着手指轻叩玄光镜,镜中浮现,圣焰广场:堆积如山的竹简在纯白火焰中化为飞灰,高台居高临下的一尊神使漠然宣告:“人族无史,虚妄尘埃……”
镜光扫过群臣,文官队列忽有呜咽声。
白发史官扑跪阶前,怀中紧抱半截焦黑木牍:“此乃老臣冒死抢出的《穆王西巡》残简!异族焚书那日,豢龙氏战船就在云外……”
他枯指抚过牍上昆仑二字:“他们连西王母座下的青鸟,都要改成豢龙氏的巡天翼龙啊!”
王贲轰然出列,巨掌拍碎案上酒爵:“岂止改史!老子杀穿十七重天救回胞妹时,她连娘字都不认得了,只知自己是编号丁亥七六!”
泪鼎沸反盈天。
吕焱环视一周神态各异的众人一眼:“镇魔关死战不退的袍泽们,在为谁坚守这山河永固?为豢龙氏篡改的《禹贡》?为晶壁族焚烧的《山海经》?还是苟存于封印之中,坐看青史断流?”
赢虔须发戟张,蟠龙杖直指吕焱:“纵有万般屈辱,强过封印崩毁,诸天沉沦!陛下!”他扑跪帝座前,“老臣请诛此獠,以……”
“以何为刃?诛我秦之腰胆?”清冷女声自殿外传来。
赢诗曼赤甲浴血,掌托冰匣踏上丹陛。
匣开刹那,镇魔隘口万孽嘶吼声席卷金殿!
玄冰影象中,她脊背染血扑向魔渊,羊脂白玉簪贯入冰裂中心!
“姑母?!”赢虔见那簪骤然失声。此乃孝文皇后遗物,赢氏宗主权柄象征!
赢诗曼拔簪掷于御案。簪尾系着的玄凰卫残甲撞上金笼,往生蝶骤然怒振翅翼!
淡金血,自簪身凤首滴落,在帝案铺开的“山河永固”帛书上,灼出“烈火焚天”四字秦篆!
“这簪,压的是镇魔隘口万丈魔渊。”
她赤金眸扫过战栗群臣:“却镇不住朝堂上食古不化的朽木!吕卿……”
吕焱躬身:“臣请旨以往生蝶为契机,重开君临之路,迎秦史重归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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