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又是悲痛又是不忍,语气也激动起来:“杨姑婆!人死不能复生,让姑婆入土为安才是对她好!”
“您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白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开口,“您这样是侮辱尸体。”
杨望舒却没有退让,那双苍老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冰柜边缘,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老人眼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爱意与眷恋:“不,你不懂……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惜她。我怎么会侮辱她?”
“我只是……舍不得。”
太舍不得了啊。
谁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片漆黑,还是会转世轮回。
就算有下一世,她们又能幸运地遇见彼此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的虚无缥缈。
未有此时此刻,能够触碰到彼此的指尖,能够凝望着爱人的面庞,才是真实的。
她要将她留在家里。
直到白己闭上眼的那一刻,才算真正的离别。
李悦然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您没有权利这么做!”
“人死了就是死了,是要入土为安的,您……”
她据理力争着,可是老人抬眸,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她:“不,我有这个权利!”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和她认识五十五年,一起生活了四十年,没有一个人比我有资格去处理她的后事。”
“更何况……”说到这里,扭头看着冰柜里的尸体,眼神透着几分爱怜,“若是我先死,她也一定会像我一样,把我留下来的。”
“她会理解我的。”
老人垂眸,凝望着冰柜中那张寒霜笼罩的灰白面庞,一双眼柔得能滴出水。
李悦然有些崩溃了。
她捂住额头,收拾了一些白己的情绪,哑着声音道:“好,我说不动您。”
她抬头,与眼前的老人对峙:“可是姑婆死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我妈和舅舅。”
“等他们来了,肯定会要求您将姑婆下葬的。”
血缘关系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明明不是你最亲最近的人,却在你生前死后,插手你许多事。
在很多地方的习俗里,一个老人死亡之后,她的爱人与伴侣,往往要在葬礼上回避。
处理她身后事的,多是她的儿女或者子侄。
这种习俗,叫什么“后人相送”。
很荒谬。
死了死了,结果到最后,却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送走你最后一程。
普通的夫妻关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两位老人这样的特殊关系了。
听到这话,杨望舒情绪激动起来。
老人将手按在冰柜上,转身看着李悦然,整个人挡在冰柜前,眼中带着决绝:“你要是现在告诉他们,我就当场吊死在这屋里。”
“到时候,你把我们俩一起葬了!正好!”
李悦然被这决绝的威胁震住了,又气又急,眼泪顺着面颊往下落。
现场气氛一时僵住了。
坐在冰柜上的鬼魂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沈澜,目露哀求。
这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