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有部下拖着几车木头上前来,这沉木巨大且重,车轱滚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带着一股异香,管硕闻着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公主费心了。”皇帝对弥取国公主多了些客气。
各国带来的人马去各自划分的营地安顿,使者被请着进入大营赴宴。
此番宴席比起第一晚有过之无不及。美酒佳肴,歌舞不绝,处处是祝酒声、起兴声,千凛帝万迟红光满面。
管硕目光不自觉会看向弥取那边,弥取公主真尤坐在坐席主位,周边皆是高壮大汉,他们穿了兽皮制成的背心,脖子上挂着兽牙、兽骨串成的项链,并不顾及周边人的眼光,大块朵颐,引得其他国频频侧目。
虹霄国王罗律咧开满是尖牙的嘴,细声道:“以前从未听闻弥取向外通联,此番竟能得见弥取公主,真是荣幸。”
真尤坐在那里,像一座小山:“千凛帝诚挚相邀,我弥取自当赴约。”
“唉,罗老弟,”满垣国王费息拍了拍肚皮,打岔道:“又不是打仗,只是围猎而已。人家当然会来了。”
罗律和费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罗律撇着嘴,冷笑一声。
“啪——”弥取那边一个壮汉将羊腿拍在桌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罗律和费息没想到弥取的人会当场发作,相互笑笑,小声道:“看看这弥取汉子,脾气真大呀。”
那汉子登时想要站起来,被公主真尤制止了,那汉子看着很生气,眼睛愤愤不平地瞪着罗律和费息,拿起羊腿狠狠咬了一口。
圃集亲王扶瑞笑道:“说起来,我们都应该敬千凛帝一杯,十年前若没有千凛在这里誓死抵抗,这天下怕是再无世道可言。”
各国使者都举起酒杯,朝千凛帝万迟举杯。
万迟缓缓拿起酒杯道:“磷沼之难,义不容辞,有我千凛,必不使子民蒙难。”
立时营中人都举起了酒杯:“千凛万岁。”
直至半夜,此宴才散去。
管硕喝多了几杯,又或许这营帐中的酒比宫中更烈,头脑有些发热,神智并不很清明。
一到帐中,管硕就撑不住伏倒在了床上。她用冰凉的手扶着额头,期望这样能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但身上还像有火在烧一样。
她定定望着帐顶的花纹。脑子像要炸开,一遍一遍地念着天巢、磷沼、万嵬、姜氏几个字。总疏理不出头绪。
万嵬的脸忽而出现。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从上往下俯视管硕,管硕看着他的脸,不禁出了神。
万嵬生得很好看,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眉骨又深,他的眼睛,深得像两口井,似乎能将人吸进去。
管硕用手指去触他的眉骨,他的眼角,他的鼻子。
这样一张脸,怎么会,怎么可能是痴呆儿。
管硕突然清明,坐起身。
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看着万嵬,万嵬却仍是没有表情,他看着管硕,神色未变。
管硕盯着万嵬看了一会,又忽然松懈下来,无奈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怎么会去怀疑这种既定的事实。万嵬如果不是痴呆儿,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怎么可能骗过这么多人,骗过这么多年,何况他确实是一个异种。他眼瞳中的绿色和他耳后的鳍痕都能证明这一点。
管硕,你在想什么。
管硕笑自己。
如果他不是痴呆儿,自己也绝无可能嫁进皇宫,嫁给他,也不会骑陵隼,也不会射箭,更不会去天巢,来九岩平原。
管硕用手埋住自己的脸。
管硕,你清醒一点,还有很多事需要想。还有很多线索需要梳理,不要再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了。
管硕用力搓一搓自己的脸。
发现万嵬仍坐在床边盯着自己。
管硕朝他笑笑:“准备准备就寝啦,明日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