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笑,在场中人,便是连不识字尚不识忧患的沈宝娇也跟随着父母的眼,看向了长姐。
沈尚书的脸便是当即就冷了下来。
祖母萧氏站在门口,这下也看着沈蕊玉发怔,眼底闪过几丝忧愁。
而沈蕊玉这一笑,是因着她觉得她祖父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公都相爷果然不愧为公都相爷。这才没两天,便让她在皇帝那里过了下眼,有了皇帝这一句“公都府的夫人,有什么不能戴的”,她往后若是想退婚,都用不着相爷出手,沈家上下能先把她吃了。
丈夫还是旧的狠。
“陛下说得极是,”祖父的眼如欲血的虎豹一样凶猛盯着她,沈蕊玉不看他,看着对面的父母笑意吟吟道:“有陛下这一句话,女儿也就不担心了。”
沈兴一听,大喜,看向父亲,“是极,蕊蕊说的是极。爹,陛下还说什么了?”
沈翰因孙女这一打断,本来极其不悦,但听她说出来的话,他心中还是满意的。
她是个识大体的。
至于打断他,算了,她以后是要出去当大妇的,以后面对的人,皆多都是与他一样地位的人,若是连说话都不敢说不会说,当什么公都夫人。
公都周的夫人岂是那般好当的。
沈翰一下消了气,把皇帝让孙女提前戴戴的话,以及他已跟尚书台的另五个尚书已经发出了邀请,叫他们家中的女儿来府里赏秋叶的事一道说了出来。
沈兴夫妇已喜不自胜,江氏已出口:“说来,只有跟您走得近一点的郑尚书和罗尚书家中的女儿我还能知道几个,另三位大人家中的女儿,我只听说过有女儿,具体年月是不是与我们家蕊蕊接近,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还得去打听。”
“去打听罢。”沈翰道。
他们商量了起来,沈蕊玉听着,额角的筋抽得厉害,不着痕迹别过身去,用手压了压额角——却在这时,她看到了门口的祖母朝她看来。
祖母的眼,忧愁当中带着哀求,沈蕊玉见状,身体先于脑子动了起来,她朝祖母笑着摇了摇头。
莫担忧,我不会撂挑子的。
我从来不是真正任性之人。
若是任性,上辈子也不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活得那么累了。
说来,她已活三世了。
三世之人,还是看不开,还是被性情所拘束。
人呐。
“菜来呐……”门外传来了喊声,八仙桌摆满了菜。
说是小宴,当真是小宴,沈尚书还开了酒,跟儿子喝了几盅。
沈尚书在长子年幼时对长子还有着几分关注,后来等到知道儿子开不了窍,一本尚书死记硬背背一年也背不下来,眼泪流得比汗还多,他就不太注意他这个儿子了。
这是沈兴长这么大,父亲眼里如此有他。沈兴高兴,酒未醉,脸先胀红,母亲萧氏看着他喜,看着他又忧,眼睛总是不禁看向沈蕊玉。
沈蕊玉每每一捕捉到,便朝祖母笑。
父亲长子的地位,全靠祖母为其牺牲经营所得。若没有这位母亲在其丈夫面前的谨小慎微,让度妻权,配合着丈夫对家族的定位与管理,就没有沈蕊玉父亲长子继承者稳固的地位。
而当儿子的,总是渴望得到强大强势的父亲的认可。
这是写在他们这种人种的血液里的。
上一世沈蕊玉的那两个儿子也不例外。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已得到的为了维持得到的,要继续全力以赴;没有得到的,不甘于人下,打破传统,冲破束缚,誓要当家做主人。
从古至今,历来如此。
他们这些人,一直活在这种生存叙事当中。
掌权的男人尚且如此,在夹缝中求生存给男人当养料和血包的女人,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公都周能找皇帝给他办事,而沈蕊玉便是找亲祖父给她办点事都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