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知不应去的。
那盛公子仅是时运不济,无端被九皇子盯了上,才有了这令人唏嘘的命数。
可谋害太子是她为之……
她本心冷,也并非要同情,只念着盛有章在石亭中独自看书,念着那温文尔雅的紫衫公子与她话着琴道,每一幕都挥散不去。
她大抵是…人,一位只谈学识,不提过往的友人。
离刑部越近,受刑声就越是清晰,她听得万分真切,从里头传出的,是
盛有章所受的,是杖刑。
刑棍狠狠地敲落,一下接着一下,荡于上空尤为震耳,随后硬生生地砸进心底。
楚轻罗闻声走到一方府院,见有宫卫把守,便想绕小径而入:“既是死罪,何故施以杖刑,赐一杯鸩酒便可以了。”
,便悄然退步,颇为恭敬地让了道。
礼部大司乐的名望仍流传于宫里宫外,连陛下都崇敬的先生,这些宫侍自也会思虑几番,不论是否得陛下之允,皆是愿意让先生探狱。
笞仗依旧落得狠,她没有犹豫,也未作深想,直径行入大牢。
“陛下降此罪,是给天下人看的,,一侧的公子走于牢道中,谨慎回着话,“告知世人,藐视皇威,谋害皇嗣,
“从头到尾,盛公子才是最无辜的……”
她不觉微叹,在一间牢房前止步。
跟前囚牢四面环墙,她瞧不清牢中的情形,也听不见除棍仗之外的动静,心间掠过几分寒凉。
跟着身前的娇影蓦然一止,曲寒尽满面凝肃,低声劝告着:“轻罗,九殿下城府极深,你不可再接近了,我接你回府。”
牢内一片死寂,徒留笞打的声响屡屡传来。
隔着一堵墙,她怔然立着,丝毫未听出墙内有其余响动,也未闻有那因难以隐忍痛楚而发出的低喊。
“这仗刑实施了多久?”双目淌过几瞬迷茫,楚轻罗僵直着身,半晌问道,“他们为何不停下……”
她而后看着先生微垂眸光,向她淡然回语。
“盛有章……早就没气了。”
百骸似在霎那泛了寒,蔓延入心,冷得她不受控地一颤。
楚轻罗闻听后方走来一人,回眸望去,赶忙恭肃行拜。
来人她认得,是宣隆帝身边的宦官陶公公,到此是奉命而来。
见曲先生与这楚姑娘站于牢门前,陶公公也只是默然一拜,未追究别的,挥袖命随行的牢卒打开房门。
入内打量了几霎,那宦官无奈叹下一气,抬手遏止道:“别再打了,这都断气很久了。”
“老奴去向陛下回禀,你们都撤了吧。”
施刑的落棍声终是停了,陶公公遣下狱卒,轻晃手中拂尘,缓步走出牢间,身影于牢道两侧的壁灯映照下离远。
楚轻罗静默而瞧,中央案板安然躺着一人影,仍身着一袭紫衫,后背已是血肉模糊。
案上之人安静地阖着眼,口中咬着巾帕,白帕一落,满口流下鲜血。
可那人依然未动,如同安睡了一般,只是再不会醒来。
她沉默地走进牢房,凝望这冷冰冰的尸身,纵使此心再冷,望着牢中的景象也轻微有了颤动。
这状元公子断命得太过凄惨,不知始末,便被笞杀而亡。
“别去。”
身后的先生轻声劝着,她听得模糊,照旧走近,双眸溢着微不可察的悲切与恨意。
面色微沉,楚轻罗困惑地回望,怅惘地问向门旁那清雅无瑕的玉影:“刺杀太子的分明是我,为何到头来受刑的是个毫不相干之人……”
“他一介书生,连剑都使不得,如何能杀了太子……”
说出此言时,她不免讥嘲,只觉这世间太是荒唐。
身为皇子,便可随意地拉上一朝官担此罪过,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皆是荒谬之语,夺嫡之争,最后伤的都是无辜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