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环顾着这昏黑的空间里的人,她看着那一张张眼底发青的脸,看着那一条条细瘦的胳膊……
最终,她的目光还是没忍住,回到了池怜阙身上。
看着池怜阙蓬勃的肌肉,陈丽又深吸了一口烟,死死盯着那流畅的线条,慢慢经过男人被背心包裹着的肌肤。
吞了吞口水,陈丽抬起脸道:“大小姐身边的阿武死了,正差个保镖。组织的其他分部现在都在挑人,凡是身体素质不错的,都能报名,工资——一天这个数。”
她比了个数字八的手势,悠悠道:“四位,八开。”
在场的人立时倒吸一口气。
“不过,这个钱可没那么好拿。你们知道哪个分部报名的人最多吗?”陈丽笑得妖娆,歪着脸看着场子里的男人们,夹着烟的手指一抖一抖的。
不晓得是谁问了声:“哪儿啊?”
陈丽红唇轻启:“拳、场。”
——地下拳场。
虽然开设在地下,但亮度却胜于池怜阙所在的分部。
擂台上,他们仿佛没有技巧,全靠蛮力;大块头摁着那瘦小的,一拳一拳,打红了眼。
没有人喊停,欢呼一声高过一声。
陈丽领着池怜阙在留有的空位上坐下,她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无限制格斗。除非一方认输,否则……”她嗤地笑了一声,低着脸。
池怜阙斜了她一眼,然而看不见她的眼睛。
只听到模糊的声音说:“我爱人就死在这上面。”
“怎么样?你还确定要报名吗?”陈丽再扬起来的脸上神色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池怜阙点了头。
一开始想劝他参加的陈丽偏偏又改了态度,她正色道:“会没命的。”
她重复着:“会没命的。你要认输,声音就要喊大点,要喊得早;那群打红了眼的人,是不会管你认没认输的。装死也是个技巧,你等我找个人教教你。”陈丽把脸扭了回去,自言自语似的。
眉头微微拧了拧,池怜阙眄睐着她,忽而问:“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李朝。”
陈丽不经思索便回答。
在目及池怜阙皱着的眉毛时,她笑开道:“哎哟,省了你的误会吧。我爱人的朝,是朝阳的朝。”
李朝,没听过的名字。池怜阙还以为是哪个在逃罪犯,倒是他以偏概全了。
她的眼神从他脸上挪开,陡地有些温柔。
“他啊……是个好人。”
陈丽没向他述说“李朝”是个如何的好人,她也没述说他们的爱情往事,只是在领着池怜阙去找那个能教他如何装死的“老师”前,猝然道了句:“我爱人虽然皮子没你好看,但性格你比不了。他帅多了,也不邋遢。”
然而真等到站上擂台的时候,他却自始至终都没用出陈丽费心找人教他的那套“装死术”。
他成为了五名优胜者中的一个。
池怜阙将去边境的消息在分部里传开,一些和陈丽有些关系的男人不由酸道:“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大小姐看中,要是没被看中,不就又要灰溜溜地回来了吗?还白挨了那么多打。”
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的男人,则一把将他的酸言酸语打了回去:“你就别眼红了,就算李昭没被大小姐挑中,他也不会离开魏老板的。没被挑中的,会被魏老板用来当监管员,知道是监管什么的吗你——”
不屑的语气并没让那个眼红的男人生出反驳的心理,他懦懦地瞧了瞧这一男人,不再多嘴。
陈丽在池怜阙跟前反复地告诫,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阐述组织幕后老大的喜恶。
了结时长叹口气,她把脸一偏一低,眼眶发湿,却还笑道:“沦落到这儿的人,抛开那些遭骗了才来的,哪个不是苦命人?谁不是走投无路……”
当池怜阙登上前往边境的越野车时,他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着,两手被反锁在背后。一片漆黑中,车内秽杂的气味冲进他鼻腔。
车上谁都安静,只是偶尔有吸烟及换班司机的动静。
在他脑际的,是陈丽那句——“哪个不是苦命人?谁不是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