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澜戚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重现鲜活灵动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温声道:“慢些玩,当心衣衫湿了着凉。”
几人沿着左侧的木质栈道继续向上。路逐渐变得曲折起来,滕澜戚始终走在她外侧,遇到湿滑或者陡峭处,或是拉她一把,或是提醒她注意脚下。
不过片刻,一行人便登上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坡地。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到远处层层叠叠、如黛染过的山峦,以及山脚下如棋盘格般的田亩和房舍。
天高云淡,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宋悦薇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运动泛着红晕。她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觉连日来积压的郁气,都随着山风飘散而去。
“累了吧?歇歇脚。”滕澜戚从随身懈怠的包袱里取出水囊和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又寻了块平整干净的大石,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浮尘,才让她坐下。
歇息片刻后,他们并未登顶,而是沿着另一条小路下了山,直奔山脚处的集市。
还未走进,喧嚣声便隐隐传来。走至跟前,只见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摊贩沿路排开,吆喝声、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热辣的市井气息。
宋悦薇久居深闺,难得见到这般热闹景象,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她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前驻足,看着老手艺人用灵巧的手法,几下就编织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惊叹不已。
滕澜戚见状,便掏钱买下了那只晶莹剔透的糖兔,递到她手中。
她又拉着他在一个卖杂耍的人圈子外踮脚看了一会儿。看那艺人耍猴、吞剑、喷火,看得目不转睛,连嘴角沾了糖屑都未曾察觉。等遇到精彩处,还会跟着周围人一起拍手叫好,笑得眉眼弯弯。
“开心了吗?”他轻声问。
“嗯!”宋悦薇用力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谢谢你,表哥。”
夕阳西斜,几人才带着满身的烟火气,踏上归程。
之后几日,宋悦薇的心情果然好多了,那日游玩的轻松愉悦冲淡了两次宫宴的阴影。府中上下见她笑颜重现,也都松了口气。
眼看她及笄礼在即,为了祈求平安顺遂,兼为滕澜戚祈愿高中,这日,宋夫人便提议去城外灵鹫寺祈福。宋悦薇想着去去也无妨,便应下了,滕澜戚亦然同行。
马车辘辘,约莫一个时辰后,便到了香火鼎盛的灵鹫寺。
寺庙依山而建,古树参天。庙内香火缭绕,诵经声庄严而悠远。
宋夫人向来诚心礼佛,与几位相熟的夫人略作寒暄后,便拉着宋悦薇要去听方丈讲经。
“薇薇,随娘去大殿听听经文,静静心,也为你爹爹和。。。和你表哥祈福。”宋夫人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女儿一眼。
宋悦薇脸颊微热,轻轻点头。她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只见滕澜戚站在廊柱旁,对她温和一笑,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随母亲去。
他一个外男,自然不便进入内殿听经,便由其他僧人引着,往专门为香客准备的休息禅房去了。
禅房清幽,陈设简单,仅一桌、一榻、一椅。窗外是几丛修竹,随风轻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滕澜戚将椅子挪到临窗的位置坐下,想着今日宋悦薇虔诚跪拜的模样,想着她近日逐渐舒展的眉头,唇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只待她及笄后,一切便能落定。。。。。
“吱呀——”
一声突兀的轻响打断了滕澜戚的思绪。
那扇并未上闩的木门,被人缓缓从外面推开。逆着门外明亮的光线,一道身着杏黄常服的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口,廊下的光线勾勒出他矜贵的轮廓。
滕澜戚脸上的笑意倏然敛去。他站起身,垂首躬身行礼道:“草民滕澜戚,参加太子殿下。”
萧景弘迈步而入,目光如冷电般在滕澜戚身上扫过,并未叫他起身。身后内侍悄无声息地掩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
忽然,萧景弘略一抬手,身侧那名低眉顺眼的内侍骤然动身,右腿迅疾如电,靴尖精准踢向他膝窝。
“咯”的一声脆响,滕澜戚单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剧痛瞬间窜上背脊。他抬眼望向面前的身影,喉间滚了滚:“殿下这是何意?”
“滕澜戚,”萧景弘缓步上前,锦靴踏在他肩头缓缓使力,“国子监祭酒宋徽的表侄,父母双亡,寄居宋府。。。。还是宋悦薇的表兄。”
"孤还以为是什么人物,"他靴底碾过肩胛,嗓音裹着讥诮,“原来连跪都跪不稳当。”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滕澜戚撑地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离宋悦薇远些,”萧景弘声音陡然转沉,俯身逼近滕澜戚紧绷的脸庞,“否则,下次折的,可就不止是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