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江既白并拢修长的食指与中指,示意了一个二,“请不要在试卷上练书法,你后面每道没做出来的题,都写了优美端正的解字,意欲何为。”
“这样很浪费时间。”
“不行啊不行啊。”宋薇拉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只有一双清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嘟囔道:“这个也很难做到。”
“我说一句话,你要说用十句来反驳是吗。”
江既白无奈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朝自己这边挪动,腾出足够的位子让对面的女孩趴着自己的上半身。
宋薇拉立马坐直,挺起腰背,“我这是合理提出自己的诉求,才不是故意反驳你呢。”
“在试卷上写下很多解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啊。”
“写数学本来就很容易陷入情绪黑洞,而写解可以暗示自己:每道题我都能有思路,好棒!”
她总是有奇奇怪怪的理论。
“。。。”江既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再跟宋薇拉争执这个要求的合理性,“总而言之,把有限的做题时间花在有用的地方。”
“好吧,我下次会努力克制的。”宋薇拉点点头,示意江既白继续往下讲他的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现在对江既白肃然起敬,心里蠢蠢欲动的杂念也偃旗息鼓了,就像面对着神像一般。
果然,学习会搞砸一切浪漫的东西。
“最后一点。”江既白屈指在桌面上以不轻的力度扣了一下,沉声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及时问。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没有精力猜测你的心思。”
见江既白终于说完他的约法三章,宋薇拉轻松地叹了口气,“这三个要求我都会做到的。”
她继而举起右掌,信誓旦旦保证道。她侧目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视线再越过笔记本电脑,看向江既白的右手手掌,眼睛忽闪忽闪。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确-
既然是约法三章,那就来击掌吧。
江既白对这个小把戏完全不感兴趣,他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座椅靠背上的包里,对宋薇拉轻声说:“你坐过来,我给你讲错题。还有五十分钟,时间并不算充裕。”
嘴上说着时间紧张,他的眉目却依旧平静。
宋薇拉撇撇嘴,把手默默放下,人轻微起身,把椅子带到江既白的旁边。
一靠近江既白,宋薇拉就感觉自己被清冽干燥的洗衣粉味道包围了,很好闻,没有化学物质过载的工业感。明明刚刚他剧烈走动过,却没有一丝汗味。
这个味道很陌生,却让她有种心悸到抽离的熟悉感。每次在关于江既白的奇奇怪怪的梦中,她只剩视觉,但是莫名的,她觉得梦中的江既白也会是这个味道。
“不要走神。”
江既白侧目轻轻提示旁边的女孩,她的眼神虽十分专注地注视着他用蓝笔抵着的地方,但瞳仁涣散,不用思考就知道她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坐在近处时,江既白的声音更显清冽了,宋薇拉边想着这个感受,边保证道她不会再走神了。
听江既白讲解错题时,宋薇拉才更加明确这张试卷花费了江既白多少心思。
每三道题为一组,每一组的第一题最简单,需要的数学知识也十分基础;第二道是它的变式,但是思考逻辑不变;第三题则是难度升级,乍一看与前两道题完全没有关系,但是细细拆分开来看,能发现第一、二道题的思路是它最关键的解题核心。
“你来做第五道题吧,按照我刚刚解说的第四题思路。”
江既白把手中握着的蓝笔递给宋薇拉,宋薇拉接过笔后,脑子里回顾江既白刚刚讲解的解题角度,再结合第五题的题干,手下慢慢地写下数字。
他在全程看着我。
因为坐得很近,宋薇拉在草稿纸上解答题目时,清晰地感受到江既白的视线。
自己写的每个数字、字母,画下的每个几何图形,都会接受他无声的检验,而此时他缄默无言,让她没有办法判断笔下思路正确与否。
就像走在云端上。
笔上还有他残存的温度。宋薇拉屏息凝神,努力忽视江既白如有实质的视线。
怀疑又自信地写下短短几行步骤后,宋薇拉得到一个十分像正确答案的常见数字,没有无限小数,也没有庞大奇怪的分母。
宋薇拉把草稿纸缓缓拖到江既白的面前,心砰砰跳,像是在拆一个盲盒。
应该是对的吧,每一步她都没有凭空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