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人影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便深吸一口气打算加大马力,却没曾想下一秒床上的老头就唰地一下睁开眼,眼底写满了烦闷,紧紧皱着眉头看向她。
阙烬兰此刻十分不好。
昨晚满打满算睡了只有不到两小时,睡梦中都感觉耳边合着一抽一吸的如雷鼾声,眼下还得被个摧枯拉朽的公鸭嗓弹唱叫醒,见面前的老护工下意识别开眼逃离自己的注视,阙烬兰才缓缓起身沉声道:“我起了。”
老护工朱彩风呼吸声突然小了下去,这房间的李智民虽然难搞,但是脾气倒是算好的,这会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莫非突发了个起床气?她懒得搭理,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去将这层楼其他老人叫醒了。
“一楼大厅集合体检。”
在卫生间里颤颤巍巍地换好纸尿裤和干净衣裳,阙烬兰才一瘸一拐地回到床边看了眼昨晚刚出生的小燕鸥,它显然也被刚刚的动静吵醒,睁着个迷蒙大眼眼巴巴地看向阙烬兰,她摸了摸它的小头,再把昨晚温好的奶喂了些给它:“你先呆一会哦。”
旁边的王老头见着这一幕咧开了嘴:“哟,李老头你还有这闲情雅致,不如打扮打扮自己头上那几根毛呢。”
本来二人关系一般,但自从知晓了李智民的成功育儿经验后王老头就有心和他打好交道,毕竟在老人群里,现下李智民才是食物链顶端的人。只是男人们,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们,每每想打好和不熟之人的关系,总是抛出一些自以为很幽默的语句来,实则里面全是冒犯。
阙烬兰瞥了眼昨晚让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虽然知晓打鼾是无法控制的行为,但是她又的的确确是因此失眠了,所以语气僵硬但却难掩阙烬兰本色道:“算了吧,都剃了好了,像你一样戴假发,哦对了,你翘边了,花点钱买点质量好的吧。”
王老头摸了把头顶:“诶你!”
阙烬兰没理会他,将小燕鸥团进了被窝里之后就跛着腿去一楼了。
现在大厅已经搭好了检查台,先下去的老人们已经开始排着队了,阙烬兰瞄了眼挂壁时钟,现在是八点,估计是先做血糖血脂,肝肾功能这些需要空腹检查的项目。
抽血。
阙烬兰无所谓地来到队伍的末端,可她前面的老奶奶却一直止不住的在颤抖,她蜷缩着半边身子,肩膀一起一伏,脖子上的老年斑也因此跟着颤动。
“咋啦?”
阙烬兰学着老人家的语气,向前倾身,轻轻拍了拍老奶奶的肩膀。
“我怕。。。我怕打针,打针痛痛,流血红红——”
面前的老人赫然一双泪眼汪汪,耷拉的眼皮红肿,双手抱着放在嘴巴前面咬着,生怕自己哭出声一样。
行为认知像个小朋友,但是又是一个可以管控住自己的小朋友。
痴呆症,病理性的认知衰退。
同时伴随着对于周围环境的不安全感,所以她才不敢哭出声。
护工们对于患有痴呆症的老人的态度估计很一般,大概率是有威胁恐吓的行为的。阙烬兰将一边手的袖子拉长了些给老人家擦眼泪,一边轻声哄着:“没事的,就是小蚂蚁爬到了你的手臂上,一下下就好了,不怕不怕啊。”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乔芬,也就是阙烬兰面前的这个老奶奶,她将头朝着阙烬兰,一边眼巴巴地看向帮自己灌注了勇气的人,一边小声重复阙烬兰的话给自己打气,声音越来越小。
“一会会,加油芬芬——不痛不痛。”
等她抽完血就到了阙烬兰,见面前的老奶奶缓缓起身,阙烬兰低声笑道:“很棒。”然而,乔芬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沉默地坐到了已经抽完血的老人们聚集的椅子上,呆呆地看向前方,眼神中没有聚焦。
抽完血低血糖了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阙烬兰就被面前坐着的护士给狠狠“啧”了一声。
“抽不抽的?”
哎,真是恶劣的态度。
阙烬兰坐下来伸出手,针刺进手的一瞬间冰冰凉凉伴随着丁点疼痛,她接受良好地看着针眼,心里想着的却是回去一切事情结束也得给家里的沏棠他们安排点体检做做。
血已经抽好了,阙烬兰等着面前的护士给自己拔针,却见那小姑娘没有拔出,只是把装了血的管子给密封好,将另一管液体对准针的尾部,似乎是要注射进阙烬兰的身体里。
难怪乔芬瞬间安静了,这里面装的十有八九是个什么镇定净或者安眠的药物。
阙烬兰顺着针将手抽了出来,没有给李智民孱弱松垮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她站起身来,房间内所有长着眼睛的生物像活动室那次一般再次朝着她看了过来。
这次异度空间不得不进入了。
她还需要去探查爱隆来养老院的情况,如果真的像乔芬一样变得浑浑噩噩昏昏欲睡,那还怎么去找线索,小队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天山林,眼下就她和诺辛还在院里,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诺辛去做。
诺辛已经够辛苦了。
熟悉的抽离感,再睁开眼,阙烬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穿着洁白的护士服,面前躺了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
小女孩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