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面十分奇怪,几人围在一张石桌面前,但是坐着的只有两人。
蓝客和闻天硕。
邹寻和季旻站在闻天硕后面,还审时审度地弯了腰,盖去了面上的几分贵气和坦荡,而闻天硕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如坐针毡,脊背挺直到几乎有了几分僵硬。
对面的蓝客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三人之间的细微变化,他双目放光,眼神恳切,还不忘招呼刚刚那低眉顺眼的男人去倒茶,那男人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瞪了闻天硕几人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去伺候了。
眼见着闲杂人等走开,蓝客直接抓起闻天硕的手,身子还往前凑了凑,兴冲冲问道:“方才闻兄说的那件事……可当真?”
闻天硕今年二十有八,因着莫名其妙的狗脾气至今没有娶妻,更何况应付这一档子他爱她她不爱他还顶着个正房夫君这码子破事。
他悄悄递了一个眼神,眼见着邹寻和季旻二人都全然是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心中自知揽了瓷器活,内里苦涩得流泪,面上却还得堆起装神弄鬼的假笑。
他语重心长道:“蓝兄,天下有情人万般来往,有的露水情缘,有的却能长相厮守,你可知为何?”
蓝客又往前凑了几分,眼中的光彩更甚,就跟马上就要掉进陷进里的兔子一样,追问说:“为何,还求闻兄指点?”
闻天硕努力回想来的路上邹寻给讲的那些话本子,妄图从那里面提取出来些许“真经”,但是又不能冷落对面太久,只能吞吐着慢慢道来,如此一来,倒还真有几分靠谱的意思。
“世道艰险,女子行走必然有愈发几分身不由己,蓝兄……生不逢时,未能青天证道站在心仪姑娘身侧,这已成定局,但是蓝兄切莫着急着让人家姑娘给你一个名分,此事急不得。”
闻天硕说一小句,蓝客就点一次头,到后面,脑袋跟拨浪鼓一样就没停下来过。
“你在她身边,须要体谅她的不易,莫要强迫她做些非她所愿的事情,她与她夫君感情不睦,你就须得哄她开心陪她取乐,她夫君仗势凌人,你就须得温柔可意些,这样才能显得你弥足珍贵。”
闻大人摸摸脸上于今早贴上去的假胡须,故作高深作出最后的解释:“待到她真真认清了你的好,认清了她的心意,都不用你多说一句话,她自然会想办法与夫君和离,给蓝兄你证道。”
现下,不仅是蓝客,就连邹寻都没忍住,侧目看了闻天硕好几眼,心中暗暗佩服:“闻大人还真是英雄不问出处,自己未曾娶妻生子,但单论这件事的想法,竟然比绝大多数男子都要通透得多。”
可不,眼下最显著的效果,就是闻天硕身边的几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安静得让闻天硕有些发毛。
他求救一般回头看季旻,哪知季旻只是瞥了他一眼,敷衍一般点点头,也不作声了。
蓝客突然笑了。
他显然高兴极了,对着闻天硕几人作揖行礼,他管理这么大一个场子,自然也不是什么糊涂之辈,此刻故意装傻问道:“恕蓝客心急,还未曾过问几位好兄弟莅临此处,可是有什么要事?”
邹寻和季旻对视一眼,邹寻走上前去,好似就那般不知礼数一般,直言开口说:“不瞒蓝大人,我等几人在家里属实是谋不出任何出路,天南地北,索性就出来闯一闯,看能不能闯出几分名堂来?”
一窝有几分小聪明但是眼高手低的败家子儿,蓝客已经给几人初步定性了。
但是他面上还是天衣无缝,甚至还留存着几分难遇知己的惊喜,嘴上捧着说:“原来如此,如若几位不嫌弃,我这场子如何?天涯浪荡远,有个贴心底儿的兄弟照应着也方便行事。”
邹寻脸上适时溢出几分惊喜,但是很快又装模作样拿乔道:“蓝大人说的有理,那我几人就……额…叨扰了。”
“哪里哪里。”
左右相距百米,有所图不知所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也是几分安心,待看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众人面上的笑就没僵过。
回程的路上,几人为了不露馅,还是要老老实实走上一段路的。
邹寻属实是好奇,待到走远了些,就凑到闻天硕身侧,开口问说:“闻兄,你可曾娶妻?”
闻天硕苦哈哈一摆手:“当然没有。”
“那你是如何……”邹寻一句话还没问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提了一下,正纳闷着,回头一看,是季旻。
季旻眉眼无异色,眼中渊色更是古水无波,看见邹寻回头,浅声提醒说:“道路不平,看着脚下。”
一低头,脚下果然有个拢起来的土疙瘩。
邹寻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过被提着衣领走路的时候,脸扑腾着有些热得慌,周若和邹寻的身份切换起来还没那么灵活,行了个左右各站一边的谢礼:“谢……谢过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