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小飞把一条毛巾和一杯水递给他,“好些了吗?”
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是哪方面,因为宿醉能消,可心里的遗憾和痛苦也许有一天会被淡忘,但它却永远不会好。
“好多了,谢谢。”昨晚醉酒后发生过什么,他大部分已经不记得了,但记得有那么一瞬间像梦一般,感到夜色温柔,就像拥抱,像柔软如绸的长发,像带着话语的呼吸,他很怀念,很想再次拥有,可世界却开始倒悬,他只能看到雕花的栏杆……然后被一只手狠狠拽开……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也好。
凌宇没待几天便跟两人道别。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加拿大,再不提“回去”这件事。
一段时间后,妈妈让他和凌溪陪她出去一趟,却没说要去哪儿,去做什么。只是在帮后座的女儿系好安全带后,开着车朝远山那方向去,一路沉默。
“溪溪说很想去这座山,但是很远,我们现在去不了,可以试着离近些看看。”
凌溪只是在后座涂涂画画,没有说话,也没看窗外,更没看那座“她想去的山”。
“只是看着近,怎么都到不了呢?呵!”妈妈说着。
凌宇没答话,只是将头靠在靠背,转头看向车窗外。
她将车停在一片与树林接壤的空地,车头朝向那座山,“想下去走走吗?”
“溪溪怎么办?”他问。
“溪溪,想下去走走吗?看山?”她表情夸张,有些讨好地问凌溪,凌溪却头也不抬,依旧在本子上画着。
妈妈叹口气,将头靠在靠背上,转向凌宇,“可以跟我说说在巴黎发生了什么吗?你说去看晋元,怎么回来跟丢了魂似的,这么多天……”
“没什么。”他打断妈妈。
“跟那个女孩有关吧?晋元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是为了跟我聊这个跑这么远?你要是想问在家里问就行。”
“小宇,你们还很年轻,未来还很远很长,会遇到很多人……”
“我知道。可以不要再说了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已经不再提回去的事了,她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
妈妈低下头,“我知道你心里生气,气我干那些事,气我硬要把你留在一个你不喜欢的地方。”
“妈妈,我求求你。真的不要说这些了好吗?”
“是妈妈自私,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她对他的哀求置之不理,“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们,是想保护你们。虽然在很长时间里,我都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你们是我活着的意义,和底线。”
凌宇不再说话,转头看着车窗外,手扶着额头。好累。
“但是比起这样把你留在身边,看到你每天这么没精打采,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更加难过。”她伸手握住凌宇放在腿上的左手,“小宇,如果你实在想要回去,你就回去吧。我现在状态很好,溪溪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们在这里没问题的,你不要担心。况且还有舅舅舅妈。但是你回去,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用。”现在回去做什么?去哪里?
“小宇……”妈妈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有些意外。
“我说不用。我会在这里好好上学,好好过。我也没有郁郁寡欢,我只是有些累,你不要担心。”
“你是认真的?”
“是。”
妈妈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刚才那些话,此刻眼中却是真真实实的喜悦。
“那我们散散步再回去吗?就在这儿,我会一直看着溪溪。”
“好。”
像是妥协,像是放弃,又像是逃避,只是具体在逃什么,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很累,不想解释,不想去想,不想安慰谁,也不要被谁安慰,那么长时间的想念和痛苦已经将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空气仿佛带着色彩,有了生命。再过不久,这片土地会变成色彩绚烂的巨幅油画,再然后,画面褪色,单调苍白,但是再过一阵子,一切又将复苏,重新变得鲜活……循环往复,不停变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是。对吧?凌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