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代兰亭仍未离开。
凌朔推门而入,神色与往日无异,只是换了身衣袍,走过来时,裹挟着外面的寒意与一缕冷香。他手中托着一个白釉瓷罐,递给了代兰亭。
代兰亭打开瓷盖,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往脸上涂抹,抹完左右顾盼,眉间凝了几分忧愁,颇为惆怅道:“明日若是痕迹不消,我如何赴宴?”
说着,他又挖了一块药膏,伸手往凌朔脸上蹭了蹭,嬉笑道:“一个左脸一个右脸,倒是刚好能凑一整张,也不算我一人丢脸。”
凌朔抬手化开脸上膏药,反手又从身后取出一副面具戴上,道:“你自己丢人现眼去吧,莫要拉上我。”
代兰亭:……真不够意思,也不知给他弄一个。
楚元英正剥着龙眼,她抬头望向凌朔,只见凌朔脸上的面具是冷厉的暗青色,雕的是狰狞鬼面,恰好遮去口鼻。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让你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凌朔道:“无事。”
“你凭什么跟他说对不起?”代兰亭脸都黑了,神情不悦道:“你都没跟我说过,收回去,不许说。”
“你那是活该。”楚元英不客气回怼道:“还不走?我要歇息了,明日还要去赴宴。”
代兰亭:……
他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凌朔却十分听话的转身便走,见他纹丝不动,还回头疑惑道:“你不走吗?”
代兰亭:……
没开玩笑,他真的要教训凌朔了,没大没小的也就罢了,还净坏他好事!
都没等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屋外长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一个人,倒似一群人,还带着几分急促。
“庄主可在?”门外响起一声诘问。
代兰亭脸上又掠过一丝幸灾乐祸,扬了扬下巴,朝凌朔道:“叫你呢,还不快去应门。”
他虽料想会引来波澜,只是没料到会这般耐不住性子,这还没过几个时辰就敢来兴师问罪。
凌朔没理他,正欲开门,门外又是一声诘问传来,还带着几分激昂:“殿下,您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凌朔的手默默收了回去,转身时,眼里带了丝挑衅,望向代兰亭。
代兰亭:……一群没眼力见儿的老东西!
楚元英将剥好的龙眼送进口中,擦了擦手后,指尖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你这一档子事是真的烦,吵得人不得安生,赶紧带上人给我滚!”
代兰亭不满地撇了撇嘴,转而又露出几分笑意,道:“开门。”
楚元英:……让他滚,没让他开门放狗。
她真是没招了,敢情代兰亭巴不得她掺和进去是吧!
此刻再想装死躺尸也来不及,只好兜起桌上的龙眼,拖了小板凳凑到代兰亭身边坐下。
门应声而开,凌朔折身回去,在代兰亭身后站定。门外为首的是周伯,身后跟着几位面色激动的老伯,身旁还站着一位掩面哭泣的妇人。
楚元英当着众人的面放下龙眼,拿起药膏重新替代兰亭涂抹一遍,还暗搓搓地下了点力揉了揉,皮笑肉不笑道:“公子,奴婢力道重吗?还需再用力点吗?”
“……”代兰亭咬牙道:“甚好。”
房内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周伯刚喝了酒,干瘪的脸上透出红晕,他似是努力睁开混沌的双眼,又晃了晃头,想要清醒一点,待看清代兰亭脸上的红痕后,脱口而出:“你的脸谁打的?”
楚元英:……没眼力见儿的老东西!
她放下药膏,又擦了擦手,开始剥龙眼。
“与你何干!”代兰亭这会儿也不高兴,大半夜过来搅他好事也就罢了,一开口净往他痛处戳,他捂着鼻子嫌恶道:“你下次沐浴净身后再来见我,一身酒臭味隔八条街都能闻到,我快熏吐了!”
“哦。”周伯低着头应了一声,显然尚未清醒。
身侧有人戳了戳他,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转而质问道:“庄主,为何要杀余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