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崔元征如坠冰窟。
明明崔愍琰他早就知道,父亲之死与皇后一党脱不了干系。
而他选择的,依旧是替仇人掩盖罪行,她至今记得,那个让她浑身冰冷的午后。
当她第一次发现崔愍琰竟暗中与太子一党往来时,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粉碎——那太子背后站着的,可是害死她父亲的仇人啊!
当年今上谢重胤为给出身寒微的皇后魏筱立威,力排众议任命魏筱的舅父魏明远为三军指挥。
可那个一辈子在书案前舞文弄墨的文官,哪里懂得沙场上的瞬息万变?
魏明远所知的,不过是兵书上的几句空谈。
结果三军节节败退,敌军长驱直入。
她父亲崔隽柏和楼巍死守邺城,浴血奋战了七天七夜。
待援军终于赶到时,只见城楼残破,尸横遍野。
楼巍浑身是血,拄着长枪勉强站立,而她父亲和魏明远,都已战死沙场,连尸首都难以辨认。
这场惨败,尸山血海堆积出的教训,本该由魏氏一脉承担全部罪责。
然而,圣心难测。
谢重胤力排众议,竟将此事轻轻放下!
魏氏涉案者不过贬谪边陲,永世不得回京;而最大的祸首魏明远早已战死,连追究都无从追起。
好一个“嘉懿”!
这二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阵亡将士的碑前。
她父亲的性命,千万将士的亡魂,就用一个郡主的虚名打发了?
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嘴都被抚恤银两堵得严严实实。
就连苑文俪,纵有千般恨意,万般不甘,也只能将杀夫之仇生生咽下,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崔愍琰呢?
他明知这一切,明知魏家手上沾着她父亲的血,却还是投向了太子——那个流着魏家血脉的储君!
这些年来,他替太子做了多少脏事,沾了多少污秽?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在践踏她父亲的亡灵!
想到此处,崔元征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仿佛又看见父亲出征前温暖的笑容。
那个曾将她高高举起的男人,那个答应要教她骑射的男人,就这样被轻飘飘地遗忘了吗?
不,她不会忘。这笔血债,总要有人来偿。
记忆如刀,一刀刀剐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