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苏媚奴娇躯一颤。
林昭此时会望向苏媚奴,是在看她,但又不是在看她。
林昭看的,是当年那个还未长大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爭缠头,一曲红綃不知数。”
寥寥数句,一个色艺双绝、名动京华的绝色大家便跃然眼前!
楼下的客人们听得如痴如醉,这说的不就是苏大家吗?
“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復明年,秋月春风等閒度。”
盛极而衰的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楼下传来阵阵压抑的哭泣声。
青楼女子,纵使有千万种风情,也逃不脱年老色衰的命运。
周围的包厢一个个打开,悉数望向听雨轩中。
隱隱有配合的琵琶声传来。
听雨轩內,苏媚奴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再多的繁华,再多的追捧,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在这春风楼內十余年,见过的,听过的,又有几人能跳脱这个轮迴?
林昭的声音愈发沉痛,仿佛在为她,也为所有红顏薄命之人而嘆息。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顏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別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听到这里,苏媚奴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愁绪,两行清泪流下,打湿了那娇媚的妆容。
这……这写的哪里是诗里的琵琶女,这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那看似风光的背后,不也正是这般孤苦无依,无人可以诉说衷肠的淒凉吗?!
楼下的客人们也尽皆默然。
春风楼內,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商贾,诗中的“重利轻別离”,何尝不是在说他们自己?一时间,无数人感同身受,心中五味杂陈。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林昭长嘆一口气,幽幽道来。
他像是在诉说著苏媚奴的心事,又像是在诉说这春风楼內每一位清倌人內心的所思所想。
此时,苏媚奴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任凭她如何擦拭,泪珠还是像断了线一样的滚落。
周围的厢房里也传出同样压抑的哭声。
“我闻琵琶已嘆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此句一出,万般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