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总是覆盖着冰冷威严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
恨意,像蛰伏已久的毒蛇,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是他。
这个男人,江聿。
父亲的弟子,最信任的接班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给予了最致命的一击。
若非他的背叛,父亲许浩宇何至于被“渊”反噬,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何至于他许砚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这该死的“容器”?
还有那该死的“养老院清理行动”,分明就是判官亲手布下、要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抹除的杀局!
仇人,就在眼前,死了。
一股混杂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命运弄人的冰冷嘲讽,涌上许砚的心头。
他几乎要操控这具金属身躯,发出一种介于冷笑与呜咽之间的、非人的声响。
你设计了这一切,想把我当成棋子,当成需要清理的垃圾。
可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你。
渊是我放出来的没错,但逼我走到这一步的,难道不是你,不是你们这肮脏的“中心”吗?
江聿,你最终,也算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然而……
他的“目光”掠过判官那至死仍微微前伸、仿佛还想构筑防线的手,掠过他周身那些即便破碎、却依旧试图闪耀的雷纹。
就是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逃亡,没有推卸责任。
他以身为碑,试图将灾难封堵于此。
他践行了他口中那套关于“秩序”与“墙”的信念,直至燃尽最后一滴血。
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的情绪,如同深水炸弹,在许砚意识深处爆开。
那是敬意。
对一个真正践行自身信念直至死亡的战士,无法抹杀的敬意。
荒谬。
他竟然会对这个造成他一切痛苦的根源,产生一丝敬意?
就在刚才,目睹渊即将附身本体的那一刻,他甚至……甚至产生过一个更加荒谬的冲动:
如果我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如果能夺回控制权,是不是……就能帮他一臂之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的战栗。
恨与敬,复仇的快意与牺牲的悲壮,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撕扯、搅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