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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悲则气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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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西海紧锁眉头，不时看看手机，又看看窗外。林薇靠在座椅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欧阳自奋坐得笔首，拿着手机，调出录音功能，屏幕朝下放在腿上。他打算全程录音。他要收集“证据”。

刘夏抱着急救箱，坐在李道一斜对面。她偷偷看着李道一。李道一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刘夏觉得心跳有点快，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窗外。

车子驶入淮江边最顶级的别墅区。绿树成荫，环境幽静。在一栋占地极广、设计前卫的独栋别墅前停下。别墅通体大量使用钢结构和落地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门口是两尊巨大的抽象金属雕塑。

钱西海引着众人进门。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虽然开着中央空调，温度适宜，但这凉意似乎更深，沁入皮肤。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意大利进口深色大理石，光脚踩上去一定冰人。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垂下，璀璨却也冰冷。墙壁是冷色调的石材或金属饰面。为了观江景，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视野极佳，但也让空间显得空旷而缺乏“人气”。

李道一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欧阳自奋打量着这奢华到极致的环境，心里暗叹有钱人的享受。刘夏则有些局促，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觉得脚底都发寒。

“宝宝住在二楼北面。”林薇低声说，引着众人上楼。

孩子的房间很大。布置得很用心。昂贵的进口儿童家具，堆满墙角的玩具。但同样的问题：北向，采光本就不好。为了所谓的“聚财”，房间一角竟设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形水晶鱼缸，里面养着几条名贵的金龙鱼，幽幽的蓝光映着水波。鱼缸旁边，还摆放着几个金属材质的“风水”摆件。房间铺着地毯，但依旧能感觉到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湿气。

李道一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床头，掠过巨大的水晶鱼缸光滑的表面。他走到窗边。窗外是别墅区精心打理的后花园，但高大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北向的房间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

他停在房间中央。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金属、巨大的水晶、幽深的水缸。

“此宅，金石之气过重，水寒之气过盛。”李道一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很清晰。

钱西海和林薇都是一愣。欧阳自奋立刻竖起耳朵，手机录音键按得更实。

“金石性寒，克伐心火。”李道一指向那些金属雕塑、金属摆件、冰冷的石材墙壁和地面。“心属火。火需温暖升腾。久居金石寒凉之地，心火如同被浇上冷水，如何不弱？”

他走到巨大的水晶鱼缸前，手指轻轻点了点冰冷的缸壁。“水气阴寒，侵袭肺金。”他看向林薇，“肺主皮毛，司呼吸。喜润恶湿，更惧寒湿。此缸巨大，水气弥漫。尤其置于北向阴面，寒湿更甚。肺金被寒湿困锁，如同生锈的机器，如何运转？”

最后，他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孩子久居于此，如鱼处冰窟。外表光鲜，内里寒彻。一点微弱的阳气，如何生发？如何抵御外邪？”

一番话，听得钱西海和林薇面面相觑，脸色发白。他们花大价钱请“大师”设计的“旺宅”，怎么到了李大夫嘴里，竟成了害儿子的元凶？

欧阳自奋眉头紧锁。他在脑子里快速检索着。环境温度、湿度对心肺功能的影响？心理暗示？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又完全不是现代医学解释的路径。他忍不住问：“李哥，你说的‘气’…太抽象了。这环境温度湿度，我们都有监控，都在合理范围内…”

“合理的范围，未必是适合他的范围。”李道一打断他，目光转向林薇。他注意到这位母亲自从进了家门，眉宇间那缕郁结之气更深了。即使强打精神，眼底的疲惫和一种深藏的哀伤也挥之不去。

“钱太太。”李道一声音放轻了些，“孩子生病前，或者说，怀孕时，你…可曾有过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持续很久的那种？”

林薇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她下意识地看向钱西海，眼神慌乱。

钱西海也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复杂。

李道一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和，带着一种洞悉的力量。

在那种目光下，林薇的心理防线似乎崩溃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捂住脸，声音哽咽。

“我…我怀宝宝的时候…我爸…我娘家…”她泣不成声。

钱西海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替她说道：“薇薇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她娘家…也就是我岳父那边，生意突然垮了。被人下了套，欠下巨额债务。岳父…一时想不开，从…从公司楼上跳了下来…”

林薇的哭声更大了。压抑许久的悲伤喷涌而出。

“那段时间…薇薇天天哭…眼睛都是肿的…怕影响胎儿，又不敢大哭…只能偷偷抹眼泪…整个人都垮了…”钱西海声音低沉，带着愧疚，“都怪我…那段时间太忙，没照顾好她…”

欧阳自奋愣住了。他没想到会问出这样一段往事。他看向李道一。

李道一微微点头。他走到欧阳自奋面前，看着这位年轻的西医。

“《黄帝内经》有云：悲则气消…悲伤肺。”李道一的声音很稳，“母体悲气过甚，郁结于心肺经络。这股气，无形无质，却能通过脐带血脉，传于胎儿。”

他指了指保温箱的方向，又指了指林薇。

“悲属金。金气肃杀，收敛。这股‘悲’的郁结之气，便是那‘先天悲气’，在他稚嫩的心肺经络中，早早埋下了一颗‘寒凉’的种子。”他的目光扫过这间阴冷的儿童房，“出生之后，又居于这金石寒湿之地。外寒引动内寒。如同冰雪覆盖了种子。内外夹攻，种子发芽，寒湿弥漫，困锁心阳，痹阻肺脉。终成此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