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军痒。
很痒!
不是蚊子叮的小包,是浑身爬满蚂蚁那种痒。
从脖子根儿开始,像泼了滚油,火烧火燎地往下蔓延。前胸后背,胳膊大腿,眨眼功夫就拱起一片片红肿的风团,边缘清晰,鼓鼓囊囊,像被无数看不见的鞭子狠狠抽过。
他猛地从省人民医院皮肤科候诊区的塑料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撞得旁边老太太一个趔趄。
他也顾不上道歉,两只手像上了发条,疯狂地抓挠着脖子和胸口。指甲划过皮肤,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留下道道鲜红的血痕,可那钻心的痒,半点没消停。
“哎哟!这人咋了?”老太太惊魂未定,拍着胸口。
“荨麻疹!老毛病了!”高建军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东北腔,脸憋得通红,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混着抓破皮渗出的血丝。
他穿着考究的深色POLO衫,手腕上的金表晃眼,可此刻狼狈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被扔进荆棘丛。“X他娘的!又来了!”
周围候诊的病人纷纷侧目,眼神里带着惊疑和同情。
这症状,来得快,去得也邪乎。高建军知道,顶多再过两三个小时,这些让他恨不得扒掉一层皮的玩意儿,又会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这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己经折腾了他快五年。
五年。从他离开东北老家黑土地,扎根淮江省城做生意,这鬼东西就缠上了他。钱是挣了不少,可这浑身随时可能爆发的“风疙瘩”,成了他甩不掉的噩梦。
护士刘夏快步跑过来,小脸绷得紧紧的。“高先生!您快跟我来!欧阳医生交代了,您一来就首接进诊室!”她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高建军一边死命抓挠着胳膊内侧,一边跟着刘夏,几乎是冲进了走廊尽头那间挂着“欧阳自奋副主任医师”牌子的诊室。
诊室里很亮。窗明几净,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一切。
欧阳自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白大褂笔挺,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冷静。桌上摆着几本厚厚的英文医学期刊,旁边是一杯早己凉透的黑咖啡。
他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高建军红肿的脖颈和抓挠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高先生,请坐。”声音没什么温度,公事公办。
高建军像摊泥一样摔进对面的椅子,还在喘粗气。“欧阳大夫,又…又犯了!痒死我了!”
欧阳自奋没接话,起身,走到高建军身边。他动作干净利落,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拿起一支小手电筒和压舌板。“别动。”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指令感。
他仔细检查着高建军暴露在外的皮肤,用压舌板边缘轻轻按压那些的风团。风团受压变白,松开后迅速恢复红肿。典型的荨麻疹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