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昼短,待到车队抵达西西驿时,天色早已黑透。驿站门口悬挂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昏黄晃动的光晕。女官这次出示的是大临官方的通行文书,驿长验看无误后,恭敬地将这一行人迎了进去。驿站内静悄悄的,仿佛其他人都已安歇。侍女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沈月陶,径直上了二楼一间准备好的客房。可悲的是,到现在,沈月陶都叫不出这两位侍女的名字。一个始终在她左边,一个始终在她右边。于是,她私自给左边的取名阿左,右边的取名阿右。晚膳由阿左下楼取,沈月陶全程被阿右紧密看守,连靠近窗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去查探楼下那辆篷布马车的情况、相助那人逃脱了。她坐在桌边,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菜,心中记挂着那个重伤的陌生人,不知道他能不能逃脱。其实也没有纯粹那么好心,也是期待着那枚玉佩,或许某日她的踪迹能被人发觉,能够摆脱现状。心底里某个角落,仍旧期待着太子赵珩、林霁尘、张卫率或者某人能来救自己。——我沈月陶到现在,穿书连一年也没有啊,为何要发生这么多事!驿站外,一直远远尾随的林婉清和乌骨金,见车队人马都已进入驿站安顿,周围巡逻的护卫都入了房,互相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到了。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停放在驿站后院角落的那第四辆马车。乌骨金警惕地环顾四周,放风。林婉清解开系带,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血腥味和腐败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林婉清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向车内——只冰冷的连弩旁,蜷缩着一个被布条包裹、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兄长如此惨状,林婉清还是肝肠俱裂,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兄,兄——”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冲到喉咙口的悲鸣根本止不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只得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好几息,才强行压下那几乎将她撕裂的心痛和愤怒。乌骨金亦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与不忍。他迅速伸手探了探林霁尘的颈侧,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低声道:“还活着,必须立刻带走!”林婉清用力抹去眼泪,狠狠点点头。她与乌骨金合力,迅速地将林霁尘从那狭窄冰冷的车厢里偷了出来。“怎么不走?”林霁尘被乌骨金稳稳背在背上,乌骨金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林婉清并未跟上,反而再次探身看向马车内部,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架结构精巧的连弩车上。“婉清,快走!”乌骨金低声催促。此地不宜久留。“不行,这连弩车是黄复啸的诚意,绝不能让他们带回西域!”她眼中闪过理性的光芒,想到了白日里看到的、从第三辆马车下来的那些工匠。毁了这辆车容易,但若能留下制造它的人和技术……若沈月陶在此,目睹林婉清在这等危急关头,于救兄心切之下仍能瞬间权衡利弊,果断破坏敌军利器并谋划截留技术人才,恐怕也会在心中暗赞一句:不愧是女主,胸有沟壑,大局观非凡。然而,此刻的沈月陶什么都不知,此刻正枯坐在二楼的客房内,心不在焉。她并不知道,一场由林婉清主导的、针对车队工匠的突袭即将发生,而这混乱,是她等待已久的、唯一可能逃离的机会。林婉清没有丝毫耽搁,与太子安排接应的人手迅速会合。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几名精锐好手眼中精光一闪,配合驿站之人,锁定了位于驿站一楼角落的地字二号房。里面,正是白日里那些下车休整的工匠。几名好手如同鬼魅般摸进了地字二号房。他们原本计划悄无声息地制住里面的三名工匠,将其带走。就在他们靠近床铺,准备动手的刹那,异变陡生!那三名看似普通的工匠中,靠门边的两人眼中精光爆射,身形如同猎豹般弹起,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迎着太子的人手攻了上去!黑暗中,拳脚相交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劲风四溢。其中一人出手如电,五指成爪直取来犯者的咽喉,另一人则矮身扫堂,攻势凌厉,竟是罕见的军中高手!第三人,那位真正的核心工匠,还毫无察觉在床上躺着。“敌袭!戒备!”一名伪装成工匠的高手在交手的间隙,猛地扯开嗓子高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驿站中如同惊雷般炸响。霎时间,整个驿站仿佛被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沸腾起来!楼上和旁边屋子的灯纷纷亮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出鞘的铿锵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女官的身影最先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着一身利落的劲装,眼神锐利如鹰隼。见到地字二号房外的混乱,她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已加入战团。“控制她!”欺身而上,手中短刀直刺其肋下。“控制我,找死!”却见女官不闪不避,左手穿花蝴蝶般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拧!来人吃痛,短刀脱手。与此同时,女官右掌如电,带着一股凌厉的掌风,重重印在他的胸口!“噗——”那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战斗力。另一人见状,挥刀横斩,女官足尖一点,身形飘逸地后撤半步,恰好避开刀锋,随即一记迅捷无比的回旋踢,脚尖正中对方下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她出手狠辣果决,招式老练,几乎在三两招之间便解决了两名好手,顿时稳住了己方的阵脚。其余伪装成仆从、车夫的护卫也纷纷赶到,迅速将太子方面剩余的人手逼退,护住了工匠和马车。女官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黑暗的角落,朗声喝道:“驿长大人!还有暗处的朋友!我等持有大临官方文书,乃是西域使团,尔等今夜行此强盗之事,袭击我随行工匠,是视两国邦交如无物吗?”“莫非这就是大临的待客之道?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西域虽不大,也绝不任人欺凌!”:()穿书之为了杀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