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溟涨落,海水在默默吞噬那块神通掷来的巨礁。
飞溅的浪花已然沾湿足面,可掾趸安然立于这块即将沉坠的岩岛之上,显得并不急切。
这位身着松绿色罩衫的妖王绕着跌坐在地的铸严缓缓踱步,目光却不在这怜愍身上,他双手轻轻打着节拍,昂头看向天际,目光似要穿透进太虚。
一片黑?之中,角中梓感受着来自现世的打量,身形不动,发觉那目光很快从自己身上移走,反而在那罗真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两人有旧?是了,姓罗的常年在南疆和妖王厮混,底下那家伙看起来也不是人身。’
角中梓一边思量,一边仍袖中掐指,默默以巫术感应着周遭幽微晦涩的气象。忽然,这黑衣真人长眉一挑,惊叹道:
“来了。”
“竟然真的成了。”
他正说话之际,下方掾趸也是脚步一顿,收回目光,面上噙着莫名的笑意,回身看向委顿于地的身影。
只见铸严那昏沉无光的双目忽然在眼眶中左右瞬动,唇齿翕张,牙齿上下交击的声响中似乎传来一声断断续续的问询,却透着一股诡异,仿佛并不是从眼前之人的喉管中迸出。
“谁……谁……”
掾趸移步上前,双手从袖中探出,一手持剑指向上,立于双目之间,呈接天之势,一手掌心向下,掐诀于丹田之所,呈覆地之印。
这妖王余光从太虚中收回,轻叹一声,开口道:
“上下无状,有物浑成,迩天作风,迩地为木。”
“今奉变统,敕分清浊。”
“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两手之间生出朦胧光色,继而瞬分为两点碧色流光飞去铸严身中。
那两点碧光没入其躯,铸严面上动作一顿,僵立当场,继而浑身抖如筛糠。
便其此人面上白玉般的肌肤忽有绷绞之态,上下撕扯,金血、眉毛这等形质轻飘的向上飞去,化作袅袅香烟,眼珠、牙齿一类形质浊重的自动脱落,坠于地上,复生玛瑙珊瑚如林。
很快这可怖的变化就席卷了铸严整个身躯,连肩上披着的袈裟也没有幸免,化作金红二色的丝线在空中、地上飞扬游走。
掾趸收起双手,足尖在已漫上一层海水的岩礁上轻轻一点,一阵清风便托举着他向后飞去。
他于风中立定,最后眺望了一眼太虚中两位看客,转身面向来时的方向,将两袖和冠帻细细整理妥帖,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
“不知来的是大宋哪位同僚?”
“在下掾趸,受真阳翼庇,任太虚行走,今日闻敌犯边,屡生衅事,不得已先行修武,自鸣锋镝,现奉敌首三颗,乞消擅动之罪,聊表天朝真威。”
而在这谦恭有礼的妖王身后,那自术成他就没再关注一眼的惊变犹在继续。上下两分,清浊互斥的变化随着其范围坚定的扩张在海天之间拉开一张无形的帷幕。
巨量的海水被这变化抛掷到空中,化作倒流的骤雨;那本就无根欲堕的岩礁带着其上晶亮的诸宝坠向不知其底的海渊,徒留下沉沉的轰鸣。
……
“呼??呼??”
“哗啦??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