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高声道:“世上百姓千千万,商贾亦有不少!诸位不会以为,颠倒黑白之言,就能左右天下商人吧!若非要拼个言论,那,裴氏无惧!”
“好,好!”
胖商贾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他身后众人亦是对宋乐珩和裴氏父子深恶痛绝,恨不得当场咬他们一块肉下来。
胖商贾的眼神在厅中四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切齿道:“我们是生意人,拿你们没办法。但这岭南,有人治得了你们一家!我们走着瞧!”
数十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议事厅,在夜幕下远去。宋乐珩松了一口气,龇着门牙笑,挽住裴焕的胳膊道:“外爷,你们平日里没事,就致力于抓人小辫子吗?早说你有这一手,我都不用威胁他们半天了。”
裴焕一个冷眼瞪向宋乐珩,斥道:“你给我跪下!”
宋乐珩说跪就跪,半点不含糊。
裴焕生气地指指宋乐珩,又背着手转了两圈,才气不过道:“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做事的?!那土匪的名声,光彩吗?!上次装神弄鬼你就不跟我们商量,这回又不事先商量!我们裴氏到底是个书香门第,以后传出去,还有何脸面!”
温季礼:“……”
温季礼默了一默,索性也撩开衣摆跪在宋乐珩身边。他这一跪,裴焕和裴温自是惊讶不已,宋乐珩也瞪圆了眼睛望着温季礼。
温季礼轻声开口道:“外爷,主公行事,与我商量过,我……算共谋。”
裴焕:“……”
裴温:“……”
已是戌时。换作平常无事时,伙房早已熄了灶。因着今日王府上唱了出大戏,众人的晚饭也只能跟着延迟。烟囱上头炊烟袅袅,明亮的烛火照亮着窗框里的热闹。一群枭使聚在一起边弄饭边说笑,场面嘈杂又温馨。
宋乐珩手底下这些人,原本就来自五湖四海,只要是枭卫的伙房,总能闻到各地的菜肴香气。眼下又加入了萧晋和萧溯之,便又多了北辽菜的香。那香味飘得远,不知觉间,就飘进了议事厅。
宋乐珩和温季礼还并肩跪在空荡荡的堂中央。温季礼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笔,砚台就摆在地上。他身板跪得挺直,正一条条记录核对着账目。
那上面写明了这次二十八个富户总共交出了多少钱粮,有多少粮食送去了七星堡和白马堡,剩了多少,能支撑多久。他这边算得专注,宋乐珩就疲乏地跪坐在地上,一嗅到饭菜香,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叫了一声。
温季礼停下写字的动作,转头见宋乐珩揉着肚子,关切道:“主公饿了?”
宋乐珩点点头:“你别陪我跪着了,去用膳吧。我跪是应该的,毕竟是我外爷,你跟着跪什么。”
温季礼收回视线,有些不大自然地落在账本上,耳尖禁不住发烫:“他也是……也是我长辈,惹他动怒,我亦有过错。”
宋乐珩眼皮子一抬,扭头瞧着温季礼那耳朵上逐渐晕开了一层薄粉,耳后那一颗小痣也跟着拓了几分稀薄的桃色。
他这颗痣长得小巧,只有针尖儿那么大,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惹眼得紧。宋乐珩抓着自个儿的衣摆,稍微挪近了些,伸出食指,用指甲轻轻刮过那颗痣。温季礼骤然一个激灵,身子后撤出些许,捂住自己的耳朵道:“主公,别、别这样,被旁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宋乐珩笑吟吟的,故意逗他:“怎么还碰不得了呀?温军师,你把我的外爷当成你的外爷,那你是我什么人啊?”
“没有、没有的事。这个账目……这个账目我大致理过了。”温季礼避而不答,面见仓促道:“所余下的钱粮,养兵两月无忧,但后续需要招兵买马,缺口仍是庞大,主公要抓紧时间。”
“哦。”宋乐珩一边应声,一边还想伸手去碰温季礼耳后那颗痣。
温季礼不让她碰,红着脸一味的往后躲:“主公别闹了。”他试着转移话题:“我、我不擅算账之事,将来的账务必定繁杂,主公要早做打算,寻一个忠诚的账房先生……”
“哎你躲什么。你昨天晚上亲我……”
一说到亲这个字,温季礼第一反应就要去捂宋乐珩的嘴。结果人一扑过去,宋乐珩也没稳得住身形,两人一同摔倒。眼看宋乐珩要后脑着地,温季礼急忙用自己的手护住她的头,才没让宋乐珩摔着。可这一下,他便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人极为亲密。
橙黄的光晕之下,衬得温季礼脸上的红霞如飞。两人仅仅隔着咫尺,视线交汇,情动而无声。可很快温季礼就想到这是在议事厅,本能的要缩回被宋乐珩压住的手,矮声提醒道:“主公,我的手……”
宋乐珩不依他,还故意压得紧了些。
“你先说说,你心里,你我之间除了是主公与军师,还有旁的关系吗?”
温季礼不答。
宋乐珩又道:“我就怪了,那镜子显示你的情感归属只有一个宋字,是不是说明,这心虽然动了,动得还不够,你藏私心了?”她的食指在温季礼心口上缓慢打着圈:“这私心是什么,不能说与我听吗?”
温季礼握住那不安分的手指,嗓音轻缓道:“还未是时候。主公先起来吧。”
“都这样了,还未是时候啊?我那壶有问必答的酒还剩了一点点,要不,我变出来给温军师尝尝?”
宋乐珩说着,作势摊开手,要变出东西来。温季礼以为她当真要用这个法子
,开口想说话,却不料一时心绪涌动,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宋乐珩一瞬慌神,忙收起玩笑话,两只手都绕去了温季礼的后背,替他轻轻拍拂。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便贴得更紧,姿势更加暧昧。
“我开玩笑的!真开玩笑的!你别急,别气,你看,这不是那个有问必答酒,这是十全大补丸!我之前不是说过嘛,我要给你……”
话没说完,两人就双双察觉门口似乎有人在盯着。宋乐珩和温季礼同时感到后背一凉,齐齐转过头看去。这一看,就见裴温和徐舒月站在门口。裴温虽然难得的一言不发,但宋乐珩能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心里可能快要把温季礼的祖坟骂出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