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
莳枝小姐的手掌覆上我的手。
“这是最后一场时间旅行了。目的地是十年前,虽然有点儿远,不过请努力回想起来。”
我回想起十年前,那是我的第一次告白。
不——我没办法马上回想起来。十年太久了,回忆里蒙上了岁月的薄膜。
小学一年级的椎太。小学一年级的我。我们不久前还在上幼儿园,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别说对异性萌生意识了,就连自我意识都还十分模糊。
我们被放入了一个比幼儿园大得多的名为小学的“箱子”,成为庞大团体中的一员,这足以让人头晕目眩。学校老师、高年级学生、同年级学生,人生中的出场人物猛增,我每天心里都很没底。对于班主任、同班同学之类的身边的人,我只能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面庞,这恐怕是因为我平时对周围人也总是心不在焉的。
在这个朦胧不清的世界里,只有一张脸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绽放出鲜明的光彩。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二学期,全班同学调换了座位顺序。我旁边是一个外号“香菇”[22]的男生,这个外号是其他男生给他起的,他的本名叫作原田椎太。他上课时总是东张西望,课间休息时总是在教室里跑来跑去,身上一年到头都有着擦伤,是个不肯老实待着的孩子。起初,我对他的了解就只有这种程度。
有一次,在一月一次的“便当日”这天,这个男生引发了小小的**。
他坐在我旁边,眨眼间就吃光了便当盒里的食物,接着又打开一个小型便当盒,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侧目瞅了一眼,发现他正在吃柿种。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这声音不应该是吃便当会发出的。不止我一个人注视着这声音的源头,在他的周围,掀起了一阵微小而动**的浪潮。
终于,其中一个同学大喊起来:“香菇在吃点心!”
这次,整个教室里的同学都注视着椎太。
椎太却平静地回答道:“这不是点心,这一点儿都不甜。”
这句话成为同学们激烈争论的导火索。
“就算不甜也是点心。”
“柿种是大人吃的点心。”
“不可以带点心来学校。”
“我的便当里也放了魔芋果冻呢。”
“魔芋果冻才不是点心,是魔芋。”
“那柿种也不是点心,可能是柿子。”
“你胡说什么呀?”
在班级同学一番激烈的讨论中,只有椎太一个人面不改色地继续“咯吱咯吱”地嚼着柿种。我被他从容不迫的侧脸吸引住了。他不觉得辣吗?他淡定从容地咀嚼着会让舌头发麻的柿种,让我对他萌生出一种奇妙的尊敬感。
“同学们,不要管其他人,专心吃自己的便当吧。椎太同学,老师也觉得柿种不算点心,下次请妈妈用真正的柿子给你做便当吧。”
终于,班主任堀川老师出来收拾局面。此时,椎太便当盒里的柿种还剩一颗。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这颗柿种,充满惜别之情似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
我情不自禁地开口了。
“不是花生啊。”
椎太将炯炯的目光投向我。
“花生?”
“我爸爸每次吃到的最后一颗都是花生。”
“是嘛。”椎太再次凝神盯着柿种。
随后,他说出了那句话。
“那个,如果把这颗种子种下去,你觉得它会长成大树、结出柿种吗?”
不会,绝对不会结出柿种的,我现在可以对神明发誓。不过,当时的我对自己所掌握的世界运行原理并没什么自信,虽然内心觉得“大概不会结果吧”,但还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而且,对于椎太提出的“让我们种下试一试”的建议,不知怎的,我当即同意了。我当时大概是抱着一种“且不管它能不能结果,光是把柿种的种子种下去,这本身就很有意思”的想法吧。
我把特意留到最后吃的厚蛋烧[23]剩在便当盒里,跟着椎太跑进学校的庭院。椎太选择了不引人注目的花坛作为栽种柿种的地方。
“不要跟任何人说哦,等它长大了,好让大家吓一跳。”
我和椎太共同保有这个秘密。自那以后,我们开始在每天午休前去花坛查看柿种是否发芽。我每次都心想着“应该不会吧”,但身旁的椎太每次都发自真心地抱以期待,又发自真心地感到失望。渐渐地,我开始祈祷柿种能为了椎太而长出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