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枫摇头,道:“这副躯体,就好比一个固定的容器。莫非杨占据了八成,我只剩两成。我如何能跟他斗,他现在每天都试图找寻我,他可以不动声色就在他的身体里将我杀死。萱衣,我很感激你救我。但我想,我们已经失败了。”
夜风吹着青色的衣襟,唐枫看上去哀伤而单薄。
“不……不……”白萱衣使劲地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掉下来,“小老爷,我不许你说这样丧气的话。”
唐枫很努力地挤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十分虚弱。白萱衣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苍白,无力,眼睛里永远都含着愁,她看多几次心就跟着微微发痛。她是爱他的。可是,他的心,却不属于她。
*
白萱衣不断入梦。
尽管那样也有损她的仙气。可是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去见唐枫的决心。她只要看到他,看他笑,看他哭,听他的声音,对他说鼓励的话,她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莫非杨的梦,始终斑斓。
鲜活。
充满阳光与温暖。丝毫也不像现实中的那个莫非杨。那么冷漠。深沉。连一个眼神都仿佛要吃人。白萱衣想,或许,我可以试着劝一劝他。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凶狠粗暴的态度,但我想,内心深处的你,也有善良柔情的一面。只是被你刻意掩藏了。”白萱衣望着莫非杨,“我说得对吗?”
莫非杨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哼,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也别试图了解我。你是我的俘虏。我若不是要利用你的仙气来复元我自己,你这样聒噪,我早把你杀了。”他折断了一朵艳丽的**。金黄的花瓣飘落满地。
秋已经很深了。
“这花就这样掉了,多可惜。”白萱衣的眉头轻轻一皱,蹲下身去,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拣进手帕里,说道,“我学过做**糕呢,我可以做给你吃。唔,据说我学什么像什么,手艺堪比酒楼的大厨。”说罢,想起了唐枫。这话正是唐枫夸赞她的。
莫非杨好像看穿了白萱衣的心思,一把抓过她,紧紧掐着她的手腕,道:“你留在我身边,不是诚心想帮我,你还在幻想如何从我体内拿走唐枫的魂魄,是不是?”白萱衣踩着满地**瓣,倔强地昂头:“没错。”
“妄想——你就算拿走唐枫的魂魄,又怎样?他如今已是残缺不全。你没有本事再救活他了!”
莫非杨狠狠甩开白萱衣。
她一个趔趄,撞在花坛冰冷的外沿。额角在石头上磕出血来。
莫非杨却转而讥笑道:“怪只怪你自己学艺不精,道行未够,却妄想使用纯阴封魂术,没想到不但没能救唐枫,反而还将我复活了。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恩人,我应该好好谢你。”
天开始下雨。
雨送黄昏花易落。
*
那天夜里,莫非杨的梦,第一次有了阴霾。白萱衣问唐枫:“你能感知他此刻的想法吗?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他好像很悲伤,很无助。”
唐枫摇头:“我不能,他的内心,实在太自我,太封闭了。”
白萱衣沉默着摇了摇头。看着花园里开始凋谢的百花。也看到那株白天被莫非杨扯断过的**,满地菊瓣,依然铺着。
可是,忽然之间那些菊瓣纷纷飘起来,飘回枝头,那断掉的菊枝也重新昂起头来,漂亮地立回了顶端。——这既然是莫非杨的梦,想必是他在睡梦里无意识地构造了这一幕。难道莫非杨还是惜花之人?白萱衣无奈地笑笑,伸手去摸那朵死而复生的**。突然,青空一道闪电在头顶劈开。
周遭景物瞬间变幻。
花谢了。梦境里的阴霾散了。飒飒秋风吹乱满院枯黄的落叶。
“你竟然入我的梦?”原来,莫非杨竟然醒了。不知何时他觉察到白萱衣在他的梦境中与唐枫会面。他恼羞成怒。
倏忽之间,他已扼住白萱衣的咽喉。
只要再一用力,她脆弱的喉管便要被捏破。
他的双眼都冒着火光,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她,可是,却那样静止了,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忽然,他将她推开。不轻不重地,她的身体被抛起,摔在石阶上。就如先前的那些菊瓣,离了枝,迅速地凋落。那并不疼,只有浅浅的一点皮外伤。她知道那是他对她小惩大诫,可是,他的的眼睛,却于愤怒之中布满迷雾。
她看不懂。
*
莫非杨的怒气,总是在最鼎盛时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