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坍塌了。
废墟一片。
她甚至想到自尽。她狠狠地嘲笑对方:“若是我死了,你便得不到我的仙气,你也会随着我一起长眠黄土的。小老爷一定很高兴有我们为他陪葬!”说罢,她的袖中射出玄光,直逼头顶的百会穴。
莫非杨的表情微微起了波澜,手一扬,中指便有玄光射出,以更迅猛的姿态缠住白萱衣的那一道。
阻止了她。
她的半截衣袖被割断飘落。
青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紧接着又是一道无形气流,直抵白萱衣胸前的几处大穴,她忽然觉得周身酥麻,难以动弹。
便僵立在原地。
莫非杨缓缓地走近她,将她抱起,像抱着一个轻巧的玩偶,再缓缓地放她躺在**。她拼命地想要挣开穴道。可是徒劳。莫非杨说你或许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你放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死的。
清泪如珠。
从女子的眼角溢出,沿着光洁的肌肤滑落。她闭上了眼睛。柔软的丝绣被覆盖着她。她觉得自己犹如溺水。
一沉再沉。
那一夜时光仿佛凝滞了。若醒来要面对的,是一个破败绝望的世界,她又何苦,何必,倒不如长眠不醒?朦胧之中,她依稀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萱衣,萱衣……”那声音熟悉而温柔,她睁开眼睛——
那一瞬她嗅到茉莉的清雅,腊梅的馥郁,这些不同时令的花,齐齐开放,花香钻进她的鼻孔。
而她已不是躺在自己的卧房里。
而是在青瓷山庄的露天花园,她看见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回廊转角立着一抹青色的身影。
他哀愁地看着她。
她浑身一僵:“小老爷,是你吗?你来入我的梦了吗?”眼泪夺眶而出。
唐枫却摇着头,走到白萱衣面前:“不是我来入你的梦,是你入了我的梦,又或者说,是莫非杨的梦。如今我与他共用一具躯体,他力量强大,我却只占有很小的一个角落。我挣扎过,反抗过,但都是徒劳。我只能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引你入梦,与你交谈。萱衣,你离开吧?”
“离开?”
“离开剪雨流霜岛,不要再想着救我了。我的魂魄自从入了莫非杨的身体,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我便都知道了,你们的对话,我也会听见,我知道我的肉身与魂魄分离已超过了时限,我已是个死人,无法再死而复生了,你留在他身边,总是危险,你更加不能——”唐枫说着,顿了顿,似是激动难以自持。
白萱衣知道:“不能为你轻生?”
“嗯。”男子神态凝重,“你是何苦来哉?”白萱衣含泪而笑:“萱衣只知,若不到最后的绝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小老爷的。”唐枫摇头:“可这已经是最后,已经是绝望。”白萱衣不肯承认:“至少你的魂魄还在,或许,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
“什么希望?难道你想要我与莫非杨抗争,抢占他的躯体为我所用,让我以他的躯体容貌,重新获得新生?”
“你忘了秦姑娘?”白萱衣着急,冲口而出,“难道你不想亲自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算计你?你对她,是爱,是恨,你不想有个了结吗?”这是激将法。白萱衣心知,除了秦怜珊,大概已经别的什么能激发唐枫求生的欲望了。
簌簌的风吹乱唐枫的衣襟。
唐枫哑口无言。
是的,他想问,很想很想,想当面与秦怜珊对质。那个令他疯魔,令他沉沦,令他无怨无悔的女子,却生生地将他推向毁灭的深渊。他如何甘心?可是他还能再见到她吗?再见她,是应该恨她?又或者仍然无法抑制内心的痴愚?
风清露明。
这一方姹紫嫣红的庭院,两段心事,仿若絮絮的飞花,无处可诉。他们都是卑微的飞蛾吧?
那么懦弱无奈。
天明时,莫非杨醒了。梦一散,白萱衣便从梦境里跌出来。但梦醒无痕,莫非杨自己却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地走进屋子,看着白萱衣:“你想好了吗?若你仍是想自寻短见,我相信,你一定不能成功,倒不如好好地,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还能多些自由,免些皮肉之苦。”这番话若是在昨夜之前莫非杨对她讲,她或许宁死不从,但那个梦境改变了她。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顺从与疲软。
那是缓兵之计。
只为了夜夜能在莫非杨的梦里去,与唐枫相见。哪怕——唐枫一再阻止,他说你这样强行闯入,迟早有一天是会被莫非杨发现的,到时候,他发起狂来,只怕你会有危险。白萱衣却只做轻松:“他不会杀我的,他还要靠着我的仙气来续命。”
唐枫只能无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