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杨听罢白萱衣那几句话,掩饰不住面上惊愕的表情:“我真是太低估唐枫了!你们……竟然已经知道我是魔!”
“没错。是小老爷告诉我的。”白萱衣咬紧牙关,“你的心中,有一团紫红色火焰,那便是为魔者的特征——恶果。你故意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便是不想我找到对付你的办法吧?因为恶果就是你的死穴。纵然魔的力量再强大,只要攻其恶果,便有机会打败他。我说得对吗?”
沉默。
等同于默认。
莫非杨一直以来最想隐瞒的便是自己为魔的本真,因为他不想在元神彻底恢复以前再多生枝节。
“可是,你知道了又怎样呢?你以为,凭你这小小的花仙能够打败我?我如今虽然无法施展十成的法力,但也足够将你毁灭,尸骨无存!”莫非杨的瞳孔变得猩红,那是他发怒的征兆。他就像一座即将喷薄的火山。
风静止。花枝却微颤。
那都是邪气戾气的撼动,引得枯叶漫天飞舞。青丝如瀑,都化作滚滚激流。莫非杨的身体腾空,如凶猛的鹰,俯冲下来,照着白萱衣的头顶,一掌劈下。那短短的距离,却仿若千里,他似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又似跌入无法逆转的沼泽,越陷越深,他不能停,理智与情感纠缠着他,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他要杀了她。
杀了这企图毁灭自己的女子。
他钝重道出:“我说过,我爱你!”——那便是说,既然我爱你,你就不能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否则,那打击于我是致命的,我心伤心痛心死,我不能再姑息你了!白萱衣的眼眸中含着泪,她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枚匕首,她知道那一掌她避无可避,但她却想,在莫非杨靠近她,重击她的时候,她也要倾尽全力向他发出攻击。
她要跟他同归于尽。
她骄傲地将头仰起来,倔强的目光,直直鄙视他,那种视死如归的慨然,让男子仿佛从其中看到了唐枫,看到了他最嫉恨的那个人的影子,他的妒火更甚!
手掌离白萱衣的头顶只有半寸之遥。
白萱衣闭上了眼睛。
右手,亦握紧了匕首,狠狠地发颤。
突然之间,电闪雷鸣,狂风骤起,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支白玉箭刺穿了莫非杨和白萱衣之间那点微小的距离。
箭上有火,火炽烈而辛辣,灼得莫非杨的右手一缩。
向后猛退。
白萱衣总算无事。掌风只是割断了她几缕凌乱飞舞的青丝。青丝落地。她惊愕地张开眼睛。一道青灰的身影落在面前。紧随其后的,还有三五名精壮的猛士。那青灰身影弯腰将白萱衣掺起,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白萱衣沁凉的肌肤。她张了张嘴,再顿一顿,最后终是喃喃喊出:
“焰公子——”
来者正是东陵焰。
与之同行的,还有五名九阙神侍。其中亦包括执锏和握弓的绿甲神侍。刚才的那支箭,便是握弓神侍发出的。
莫非杨站定,用嫉恨的目光看着东陵焰。只见东陵焰昂首挺胸,单手负在背后,淡雅从容,面带微笑。他身后的九阙神侍亦排成直线,将白萱衣护在阵中。个个皆是轩昂魁梧,神情肃穆。
莫非杨突然冷冷地笑开了。冰凉的眼神,直往白萱衣的身上投。白萱衣感到心悸,略缩了缩身子,藏到东陵焰背后。东陵焰嘴角轻扬:“你们不用给我面子,好好地收拾这妖怪去吧!”
这句话是对九阙神侍们讲的,话音一落,九阙神侍便阔步向前。哪知莫非杨竟一个转身飞跃,掠上了高耸的围墙。足尖轻点,似敏捷跳跃的鹿,又像疾驰迅猛的鹰。起起伏伏,转瞬消失无踪。
他逃了。
东陵焰得意地扬了扬眉,转过身来拉着白萱衣的手:“小仙女,没事了。那人是怕了我们了。”
“他不会怕的。”白萱衣惊魂未定,抬头望着东陵焰,“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结束,你远远无法想象他究竟有多可怕。”白萱衣知道莫非杨只是不愿在此刻与九阙神族的人做过多的纠缠,他必然有他自己的盘算,而他心中的恶果几乎已恢复至九成,他若是有办法再寻得别的仙家为他所用,他的元神彻底恢复便指日可待,届时,他的可怕,亦会比现在更强出十倍百倍……
白萱衣怔怔地想着,想了好一阵,呆滞的眼睫轻轻一颤,向下低看去,只见自己的手依然被东陵焰紧紧握着,蜷曲的手指,牢牢扣在掌心。她面上一热,便做出抽回手的动作,东陵焰便就察觉,倏地松开了,眉宇间都带着轻微的尴尬。
“焰公子,你何以会找来至此?”青瓷山庄内,金黄的菊瓣落了满地。冬的寒意微微弥漫着。白萱衣与东陵焰在亭中坐着。
炉上温着一壶酒。
东陵焰揉了揉鼻子:“你忘了绿甲神侍寻人的本领了吗?”白萱衣皱眉:“可是,九阙神侍只听命于神君,若他们肯为你所用,当初我在印霄城的时候,你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才找到我了。”
“话是没错——”东陵焰干笑了两声,“但这一次,事态危急,你的处境太令我担忧,我已经无法再沉着地等待了……”东陵焰说着说着,又开始自斟自饮,似是故意不再揭开下文。白萱衣受够了莫非杨对她忽冷忽热,忽然终止谈话的态度,此番看东陵焰竟也如此,不由得来气:“焰公子,你别说一半留一半,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