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檐淡淡地笑了笑:“嗯,你把我排在第一百个也没有关系。”
景檐挂掉电话,又回到了班级微信群里,聊天话题还在继续。刚才不知是谁先问:除夕之夜你收到谁的新年祝福是最高兴的?有人说是父母,也有人说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人说想要国内小鲜肉或者韩国偶像的祝福,看着大家各抒己见,景檐才发现,他的答案是,没有谁。
从小到大,谁的新年祝福都不会令他有喜悦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因为收到一条新年祝福而高兴得像得到了全世界。他看别人在群里聊得眉飞色舞,以前他可以很轻蔑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嘲笑他们矫情无聊,但现在他却羡慕起他们来了。
他也想体会一下,某个人是怎样用一声“新年快乐”点亮全城的烟花。
而对他来讲,这“某个人”只能是郁心雅。
把他排在第一百位的郁心雅,强行地给他的人生字典里添上了“卑微”二字的郁心雅。
回家住的第一个夜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心雅便去公司开例会,参与了新一期杂志的讨论和任务分配。例会结束以后,她才发现她桌上那盆绿萝几天不见竟然有凋败的迹象了。她赶紧打电话向小叔取经,小叔建议她把绿萝带到花圃,让花圃的员工帮她照料。
这天下班,心雅便带着绿萝去了郁家花圃。
D市植物园,植物园周围两公里范围以内全都是私人花圃和农庄。出了地铁站以后,往西走十分钟,就到郁家花圃了。这天的天气很好,夕阳和晚霞都在,把沉闷的冬日都变得鲜活起来了。
心雅抱着绿萝,闲庭信步,金光暖洋洋地裹在身上,她莫名地有一种去异乡度假的幸福感。
就在这时,远远地开过来一辆蓝色的小货车,小货车上装的全都是铁树,估计是附近花圃的运输车。
小货车快要开到心雅面前的时候,路旁的绿化丛里突然蹿出一只小野狗,几乎是直冲车头而去的。司机慌忙踩了刹车,小货车紧急停了下来。待野狗跑开了,那车才又启动。
车子启动的一瞬间,心雅抱着绿萝的手突然有点儿发抖。
装绿萝的花盆从她的手指间一滑,“哗啦”一下碎落在地上。她没有管绿萝,转身拔腿就朝那辆小货车追去。
发抖的不只是她的手,还有她的两条腿,及至全身。
她不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眼花,她好像看见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人是宋淮萧!
她想追上小货车看个清楚,但是,车在前面开,她在后面跑,距离越来越远,最后,一个转弯,她被彻底甩开了。
她两腿一软,扶着路边的花台蹲下去,有一种近似掏空的虚脱,好久都站不起来。
恍恍惚惚走到小叔家里的时候,饭菜刚上桌。小婶知道心雅要来,所以做的都是她喜欢的菜。
小叔见她空着手,问她绿萝怎么没带来,她想了又想,说:“救不活了,不用救了。”
小叔和小婶都觉得心雅脸色不好,人看起来也瘦了一圈,吃饭的时候便使劲地给她夹菜,不过心雅胃口不佳,没吃多少。
吃完饭,小婶问她晚上要不要就留在这过夜,她本来没这个计划,但是一时走神,随口就应了一句“好”,就那么留了下来。
又是一个睡得不太好的夜晚。
小叔和小婶就住在花圃旁自建的小别墅里,别墅旁边还建了一座带园林景观的庭院,作为办公区和员工宿舍。
心雅住在别墅一楼的客房里,窗外是一块存放各种工具的平地。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她就被窗外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了。
洗漱的时候,她站在卫生间里,隐约听到庭院那边有人在放歌:
闻说你时常在下午来这里寄信件,
逢礼拜流连艺术展还是未间断,
何以我来回巡逻遍仍然和你擦肩,
还仍然在各自宇宙错过了春天。
……
是她熟悉的歌曲,但听起来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伤感。她想,大概是天气不好,而这里又比城里更冷清的缘故吧?
心雅换好衣服,把房间整理了一下,因为着急赶稿,她这就打算回家了。她一出去,就听花圃的员工说老板一早就去送货了,而老板娘有晨练的习惯,按惯例,她这会儿应该在附近慢走。心雅打算出去碰碰运气,能碰到小婶就当面和她道别,碰不到的话就到了地铁站再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