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陆今安身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纱布上。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陆今安的眼型生得极好,双眼皮褶子深浅恰好,不夸张,也不隐晦,眼尾微微上扬,不笑时透着凌厉;可一旦弯起来笑,上扬的眼睑便软下来,弧度温柔得能盛住星光,满是缱绻的暖意。
可如今这双眼睛里却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疲惫,还有一丝的躲闪。
最终还是陆今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笑着,语气轻松:“医生说,毁容了。”
“疼吗?”宋闻伸出手,下意识想去碰碰他脸上的纱布,却在半空中蜷起手指,慢慢收了回来。
“不疼。”
“已经过了十五天了。”宋闻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但两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宋闻垂眸盯着陆今安的眼睛,那只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清晰又真切:“约定之期已经过了,我还想念你,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这是陆今安期盼已久的话,可现在听到,他却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你没忘了我,还想念我,是因为我救了你,还因此受伤了,所以你愧疚。”
他边说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才想起香烟早被医生收走了,“宋闻,没什么好愧疚的,我这个人就是善良大发了,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
烟瘾犯了,他搓了搓手指,“所以真的不用觉得抱歉,也不用愧疚,把你这心思收一收,过个三五个月,一年半载,我们不见面,你也就忘了我了。”
“你想反悔?”
“对,成年人之间玩的一个小游戏,反悔也就反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今安,”宋闻的声音很轻,“能好好说话吗?别学小说里那些男的装深沉、绕弯子。”
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堵住了嘴,陆今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面部肌肉牵动伤口,让他微微皱眉。
“好,那我们就好好说话。宋闻,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同情我吧?觉得我受伤是因你而起,现在要是抛下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蓦地攥住宋闻的衣领将人拉近,横眉冷目:“你他妈兜里装几个钱啊,就敢同情我?”
这句话耳熟,对宋闻的杀伤力约等于零。他被拉得俯下身,便就着这个姿势,向前探身,轻轻吻了吻陆今安右眼的睫毛。
陆今安冷厉的神情瞬间破碎,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垂下眸子,将宋闻推远了一些:“这是他妈谈正事儿呢,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闻不紧不慢地拉过一张椅子,卸下双肩背包坐在了陆今安面前。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袋花生,熟练地捏开花生壳,将饱满的果仁送到对面人的唇边。
“陆今安,你的内心戏太足了,吃颗花生压一压吧。”
陆今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嘴咬住了花生仁。
“从我进门,你就没什么好脸色,粗口爆了三五回,我同情你干嘛?”
宋闻又捏开一颗花生,再次送到他嘴边,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嘴唇,“下棋有下棋的规矩,约定也一样。不管你怎么说,十五天已经过去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窗外的晚霞透过玻璃照了进来,落在陆今安的眼睛里,也落在那块厚厚的纱布上,虽然镀了一层浅光,却也染了日垂西山的落寞。
他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强撑的满不在意和刻意挤出的笑容,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宋闻,我毁容了。”
宋闻依旧在剥花生,语气很平静:“那又怎么样?”
陆今安自嘲地勾起嘴角:“我在你面前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张脸了。”
“你觉得我只喜欢你这张脸?”宋闻慢慢捏碎手里的花生壳,“陆今安,你有很多优点,所有人都觉得你嚣张、嘴毒、睚眦必报,可你却不声不响地帮了那个女巫……”
陆今安插嘴:“女巫是谁?”又马上想了起来,“龚冉啊。”
宋闻继续道:“你还帮赵慧慧付了她妈妈的住院费,帮老城区的老人们讨回公道,还有贺思翰……”
“善良的人多了去了。”陆今安别开脸,“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每年的城市十大好人,你可以挨个去喜欢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