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外碰她。
生病时,也只许冬草贴身侍候着。
林姝妤心情本就不佳,看他这不上道的劲儿更觉心闷,索性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高大身型拉近了些,道:“你不就可以吗?端茶倒水能不能做?我的大将军?”
她的语气又急又气,若按她从前脾气,对着这么个面无表情、半个吐不出个字句的木头疙瘩,她该开始摔东西了。
顾如栩像是没有觉察到她不算礼貌的态度,反而瞥了一眼自己被抓得牢牢的手腕,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有淡淡的血管颜色,以那小小手掌的程度,根本握不住他粗大的关节。
“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物。”顾如栩有些机械地转过身,只听见身后人又补充道,“让人给我准备热水——”话犹未尽,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林姝妤想想,虽说二人也坦诚相待过多次,但若要让他服侍自己洗澡,那场面想想太美不敢看。
况且,以这人握个手都不自在且僵硬的架势,他不得全程手抖如糠筛。
想像了会儿那样的场景,林姝妤撇撇嘴:“罢了,冬草不能不来,你便让她来吧。”
闻言,男人的身形在风里一僵,他低声应了一声,便快步走了出去。
。
直至走出了松庭居,顾如栩呼吸才愈发粗重。
他手撑着廊柱冷静了一会儿,正巧碰见宁流蹦蹦跳跳端着什么东西走来。
“将军?”宁流惊讶地发现顾如栩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连忙关切道:“您这是刚操练完?”
顾如栩冷冷剜他一眼,当目光触及那托盘里的衣物时,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
宁流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很有眼力见地道:“将军,今日夫人回府路上去买马了,还买了弓箭骑服马鞍,说是要学骑马。”
他脑中忽然闪过今日林姝妤踩屎时那气急败坏却要哭的画面,阴阴坏笑:“您不知道,今日夫人啊……”
话到嘴边,来了个急刹,他突然想到,好像他说与不说,最后受伤的人只能有他一个。
宁流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用字正腔圆的语气道:“今日夫人啊,从国公府里屋出来就问,您什么时候会来接她。”
顾如栩扶着廊柱的手指缓缓收拢,预想了她说这话时可能会是怎样画面,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宁流抓了抓脑袋,表情上有些匪夷所思,自顾自地嘀咕:“夫人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顾如栩没说二话,将宁流手上的托盘拿了过来,面对少年颇为错愕的眼神,他目光沉沉,看了眼松庭居的方向:“让冬草即刻过去。”
宁流露出苦相:“要我去找那个疯丫头啊?”顾如栩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眉头微蹙,朝着他小腿便踹了一脚。
宁流被踹得跳了老高,立刻学乖了,一溜烟儿跑没了影,他一面跑一面想起今日在马车上平白挨那一脚,察觉到这踢人的架势竟惊人的相似,“不愧是夫妻俩。”他恨恨地小声道。
顾如栩倚着廊柱,潮热的掌心已被秋风晾干,但被握紧的腕骨处尚有余温。
他目光落在那身精致绣纹的骑服上,那是绛紫色的一身,林姝妤肌肤胜雪,这样华贵的颜色,尚无法衬出她的全部美丽。
男人目光在那件衣物上流连,心中产生了一个隐隐松动的疑问:
今日她带他去国公府,便算是正式见了岳丈岳母了么?
那今日——他无意间听到的谈话,她带着哭腔所说的,天下再无第二人可与她相配,说的那第一选择,不是苏池?而是他?
顾如栩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他看见冬草远远地走过来,礼貌性地向他点了点头,又问好:“姑爷好。”
他看着冬草快步朝松庭居走去的身影,陷入了思索,回忆起近日的种种,她当着他的面手撕和离书,又在与那帮人聚会后,要他亲自来接她,还将他带回家,同父母双亲说她的第一选择——
还有冬草,冬草是她的贴身婢女,从前她讨厌他的时候,冬草见了他,也只是多瞧他一眼罢了,并不打招呼。
刚刚——冬草却表现得十分客气有理,若非有她授意。。。。。。。。。。。
顾如栩望着那托盘里那精致华美的骑服,太阳穴猛震了下。
所以——她并非是与宁王闹脾气的赌气话,而是真的不想和他和离了。
顾如栩一颗心怦跳得厉害,回想方才在松亭居里的情态,眼眸黯了几分,脚下不自觉朝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