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媜看着他,随手将那条从眼上拽下来的眼纱扔进了炉子里:“我偶尔会想,倘若这双眼真瞎了,你们试探的手笔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你疯了!”付思谦登时恼了。
谢玉媜笑了笑,摇摇头:“我若真疯了,还能教你们这般试探么?”
付思谦不愿再与她多辩旁的,重理来意又缓了语气说道:“听人说萧时青待你还不错?”
谢玉媜轻蔑一笑:“你听哪个王八犊子胡扯的?”
付思谦懒得纠正她这般口无遮拦,便避重就轻道:“当年你去藏书楼,便是他给你的钥匙,虽当年他尚未及冠,但在宫墙里住了好些年的人免不了心思细腻……”
“你是说他少年时期便参透了他们萧氏的龌龊,于是以一人之力将年幼无知的我算计到藏书楼,故意给我身后所有暗地里藏着的人一记眼药,从而达到此后牵涉局势的目的?”
“那必然不可能……”
“我猜你也是还没彻底清醒,”谢玉媜轻飘飘打断他道:“他如今待我如此随性,倘若他察觉出来一切皆是你们在背后穿针引线,也难免不会快刀斩乱麻地将源头的我一刀结果掉,反正他也没有做皇帝的心思。”
付思谦不服:“你又怎知他没有?”
谢玉媜冲他嗤笑:“你若是惜命的人,你会情愿拿命去赌一个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秘密吗?”
付思谦抿唇,半晌未曾作答,杯中剩余的茶温度退散,谢玉媜又替他添好了热的。
“弋云,我如今瞧见你拘伏蛮荒数载,却仍旧少年意气正当头的模样,当真是希冀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
“你这又是什么话?”付思谦大有些怒意又要冒出头的样子。
虽说谢玉媜从前说话也常有说昏话的时候,但是那时她好歹还有所顾忌,知晓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什么话不该说,不比如今她形同疯魔一般,将谁人都肆意放在她的对面当作欺善凌弱、拿她开刀的恶棍一样看待。
谢玉媜当然不知他竟还将他二人儿时的情谊,当作些世间少有的东西,她原本以为在那些人的熏陶下,这些空荡荡的东西早成了他安身立命的累赘。
到底他还是比她要单纯简单得多。
于是忽然地,饮茶对谈这种事便变得没意思起来。“随便一说,你若不喜便当从未听过。”
付思谦恨她如此无动于衷,却又无可奈何,心下苦叹物是人非,又觉世道负人,终究是未曾再怪谢玉媜的不是。
思及近来京中几件沸沸扬扬的大事,他便出声问道:“听闻你册封那日没去,最后还闹得摄政王亲自登门问罪,你瞧出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了么?”
谢玉媜:“……”
也是奇了怪了,人人都要靠她去揣度旁人的心思的话。
“难道你们留的眼线没告诉你们?”谢玉媜反问。
付思谦教她一噎有些不悦:“有些事倘若能从旁人嘴里传出来,何必还要当事人的供词多此一举呢?”
他不过来谢玉媜府上半日,问出来的东西半点有价值的都没有,却是潜移默化地将谢玉媜本人说话的那套脾气,学出了五分精髓。
萧时青听到都该笑了。
想到萧时青那副始终绷着的模样,谢玉媜莫名其妙游神了片刻。
付思谦见她自顾自地浮想联翩,连连用手指敲了敲她前面的小案。
谢玉媜回过神那刹不自觉抿了抿嘴唇,接着盯着杯中幽暗的茶水说道:“他自幼于深山老寺中吃斋念佛,记芸芸皆苦怀慈悲渡人,又如何会待我一介病骨过多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