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在悠悠酒楼后门那条窄巷对面,多了一个蹲在墙根下啃烧饼的年轻苦力。石头换上了一身打补丁的灰布短褂,脸上甚至刻意抹了些煤灰,他将破草帽压得低低的,目光却从帽檐下穿透出来,牢牢锁定了悠悠酒楼那扇不时开合的小门。
第一天,他只看到运送菜蔬肉禽的贩夫进出,并无异样。
第二天午后,他注意到一个穿着悠悠酒楼伙计服饰、眼神闪烁的瘦高个,在后门处与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货郎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那货郎便朝着城东方向去了。石头记下了那伙计的样貌和货郎的去向。
第三天,事情有了进展。黄昏时分,街上行人渐稀,那个瘦高个伙计再次出现,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到巷子深处。早已等候在此的,正是前几日试图讹诈阿强的那个地痞头子!两人凑在一处,背对着街道,低声交谈。石头的心提了起来,他借着身前一个卖炊饼的小推车的掩护,小心地调整角度,隐约看到那伙计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钱袋,飞快地塞进了地痞手中。地痞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随后两人迅速分开,各自混入渐暗的天色中。
石头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跟上任何一方。他记住了交易的地点、时间,以及那钱袋的大致样式。
接下来两天,石头变换蹲守的位置,分别在另外两处曾被标记为风险路段的附近,都看到了那名地痞头子或其手下晃悠的身影,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巡逻,确认下手的目标和环境。
“东家,”石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兴奋,“摸清了。是悠悠酒楼后门一个瘦高个伙计,每隔两三日,便在黄昏时于后巷将钱交给那日拦阻强哥的地痞头子。他们拿了钱,便在咱们常走的几条路上转悠,伺机下手。”
“现在,该是咱们好好回敬一下的时候了。”
沈知微并未急着发难。她深知,仅凭石头一面之词,对方大可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她需要更稳妥、更让刘掌柜无法翻身的手段。
她将阿福唤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翌日,仙客来门口支起了一个小小的施粥摊,名义上是感念街坊,回馈邻里。阿福在施粥时,与相熟的老主顾、街面上消息灵通的闲汉聊上几句,话里话外透着仙客来近来外送不易,总有宵小滋事,幸得衙役明察秋毫,街坊仗义相助云云。同时,沈知微让石头继续盯紧,但目标不再是交接现场,而是那个收钱的地痞头子。她要摸清这地痞的落脚点和平日活动规律。
几天后,石头带回消息,那地痞头子名叫侯三,是个嗜赌如命的无赖,常在西市的一处地下赌坊流连。
这日傍晚,悠悠酒楼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仙客来的跑堂阿福,带着两名按刀而立的巡街衙役,径直走了进来。阿福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木匣。
热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刘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挤出笑脸迎上前:“几位差爷,阿福小哥,这是……有何贵干啊?”
为首的衙役面色严肃,并不答话。阿福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足以让大堂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掌柜,打扰了。小的奉我家东家之命,来向您求证一桩事。”
他打开木匣,里面竟是几锭散碎银子和一串铜钱。“这是日前,贵店后巷,您家伙计交给一个名叫侯三的地痞的银钱。恰好,这侯三前日因在赌坊斗殴,已被衙役拿住,他为求脱身,招认了些许不法勾当,其中就包括,多次受人指使,刻意阻拦、讹诈我仙客来专送的车辆人役。据他指认,指使他的人,正是贵店后门的一位瘦高个伙计,而银钱,最终来源嘛……”
阿福的话没说完,但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刘掌柜,又看向周围竖着耳朵的食客们。
“怪不得前阵子总听说仙客来送餐的老出事……”
“竟是指使地痞去害同行?这心思也太毒了!”
刘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他万万没想到,沈知微不仅查清了,竟然还敢当着官差和这么多客人的面,直接把事情捅破!他想狡辩,想否认,可阿福言辞凿凿,连交钱的人和地痞的名字都点了出来,甚至人赃并获!那两名衙役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这、这……误会!一定是误会!”刘掌柜语无伦次,试图挽回,“定是那伙计私自所为,与我悠悠酒楼无关啊!”
阿福却不紧不慢地接过话:“哦?是否是误会,差爷自有公断。我家东家只是觉得,同行之间,正当竞争便是,用这等手段,坏了行规,扰了清净,实在不该,希望此类误会,莫要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