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分时放号。”沈知微解释道,“每日巳时、申时两个时段放号,与之前一样。但其二,轮序优先。今日未能订上的各位,您的名字会被记录在册,并非明日优先,而是进入轮候名单。”
她略作停顿,让众人消化一下,继续说:
“明日放号时,我们会优先满足轮候名单上的客人。若名单上的客人全部满足后尚有余额,才对外开放给新客人。而明日的轮候名单,则由今日前来却依旧未能订上的部分新客人构成,后日优先满足他们,以此类推。”
“如此一来,先到者先得,后来者亦有期。大家只需排一次队,录入名册,便无需日日来挤,除非您中途购得,否则名字一直在册,终会轮到。”
那位提问的公子击掌赞叹:“妙哉!排定次序,悬望可期。沈姑娘此法定纷止争,甚是机智!”
方才还喧闹不满的人群此刻终于安静,井然有序继续登记,沈知微在边上看着手里那本墨迹未干的小册子,一个个名字和数字跃然纸上。
“王记绸缎庄订五支”她心中默念,随即想起,这绸缎庄的老板娘前日才来店里包了两席酒菜为老夫人祝寿,昨日府上的采买也来拎走了好几份点心。冰棒虽然是首日采取预订之法,但这王记之名,却已是仙客来账册上的熟客了。
她脑海里猛地浮现出手机屏幕上那个色彩鲜明的外卖APP界面—金色的“超级会员”徽章,清晰直观的成长等级,还有那些每月自动到账、让人心生欢喜的专属优惠券……
沈知微心想,王记这样的高频复购用户是仙客来的重要客源,在这个纯粹靠口碑和腿脚奔波的时代,如果能有法子将这些熟客稳固下来,让他们感受到超越寻常的尊崇与实惠,获得他们的长久支持,那将远比任何一时新奇的点心更能带来长久的安稳。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她心中迅速成形:也许,可以有一本不对外公开的“贵宾名册”?不单看一次冰棒,而是综合平日的消费。等级高的客人,是否可以提前获知新品消息,享有一定程度的免排队的预留权,或者在特定时节,收到一份不期而至的赠品?这不正是在这不是唐宋元明清但也是个古代的古代,创立仙客来的“会员制”么?
“会员制”的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压不下去了。她脑子飞速运转,阿福刚登记完合拢册子,沈知微就拿过来,转身快步走向柜台后的沈百万。
“爹,今天的冰棒,比昨日又早半个时辰售罄了。”
沈百万满意地笑道:“是啊,这冰棒确实是桩好买卖。也多亏了你那硝石制冰的法子,不然光靠冰窖那点存冰,可经不起这般消耗。”
“生意是好,但女儿在想,咱们能不能让这好更长久、更稳固些。”沈知微将册子推近些,指尖点过几个名字,“您瞧这册子,城东王记绸缎庄的王掌柜,几乎是咱们仙客来的铁杆,宴请客户必选咱家,御史中丞李大人府上,日日采买冰粉,从未间断,还有那位在备考的赵秀才,几乎是顿顿怡然独享套餐。这些客人,是咱们仙客来的根基。”
沈百万闻言,神色认真了几分,转头看向沈知微:“你的意思是?”
“女儿想试着推行一种会员制。”沈知微吐出这个对当下而言颇为新奇的词汇,见父亲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便耐心解释道,
“简单说,就是咱们定制一批特制的木牌,刻上独有的编号,将这些木牌发放给像李大人、赵秀才这样消费频繁、或身份重要的老主顾。”
“木牌?”沈百万微微蹙眉,“发牌子作甚?”
“这木牌,代表的是一份认同和优待。凭此牌者,在咱们仙客来,可享有些许便利与殊荣。”
“便利?殊荣?具体要如何做?总不能凭空许之。”沈百万疑惑。
“爹的顾虑极是。”沈知微从容应道,“女儿的想法是,平时,记录顾客累计的消费,达到一定额度时,将他们分为青玉、墨玉两级。譬如,累计消费满五十两的,为青玉客,享九五折,并可在年节时获赠一道招牌小菜;累计满一百两的,为墨玉客,享九折,赠一壶特酿梅子酒,并可优先预订雅间与新品。目的无他,就是要让这些老主顾们真切地感受到,咱们仙客来念着他们的好,记着他们的情分,给予的是与寻常散客之外的重视。”
她观察着沈百万的神色,继续温声道:“爹,您细想,人皆盼着被另眼相待。譬如王掌柜,若他知晓凭多年关照能在咱们这儿预留到旁人定不到的雅间,宴请时岂不格外有面子?李大人府上的嬷嬷,若能因着府上常年光顾,在新品点心上市时便得咱们伙计先行告知,她回去禀报时也显得办事得力。再如赵秀才那般虽不富贵却常来的书生,年节时得我们一壶自酿的薄酒,心中暖意,又岂是银钱能衡量的?”
“这看似是咱们给了优惠,实则,是将他们的心和咱们仙客来拴得更紧了。稳固住这些老客,胜过咱们费尽心力去招徕十个八个不甚稳定的新客。”
沈百万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这话说得在理。做生意说到底做的是人情世故,银钱往来容易,难得的是这份将心比心的体贴。你能想到因人而异地示好,这份心思比为父要周全。”
“不过微微,这分寸拿捏最是关键。厚此薄彼太过明显,反倒要伤了和气。你既有了主意,便先试着操办起来,但切记凡事留三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