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栀棠立在她对面,弯腰动手将领口的绳子系好,并贴心地绕开了伤口。动作间,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下巴。
闻赋光被痒得有点受不了,下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闻赋光呆滞了。
要怎么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钻个洞躲到地底去?
姜栀棠也没好到哪去,缓缓抽回了微微颤抖的手。两人火速分开,谁也没敢看对方,眼神闪躲,仿佛一瞬间都对雅间内的陈设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闻赋光背对着他,几乎是扒着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在仔细观摩,其严肃和认真,像是一个忙活了半辈子的匠人。
“这瓷瓶上的梅花,真,真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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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闻府的路上,日头渐渐落下,橙黄的河在京城上空流淌,点点碎光在大道上跃动。
闻赋光靠坐在马车里,身上还披着披风,手边放着一盒香料。车上就她一个人,外头还有个车工。姜栀棠声称账目还没查完,先派自己的车马送她回闻府。
这如何使得,闻赋光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她巡逻这么久,贵人的车架也不少见。当朝郡君出门,恐怕要坐四匹马拉的超豪华彩舆。她如何能坐着它张扬地回闻府,这一路上必然要被无数人行注目礼,到时候马车一拐到了闻府门口,她姨母又要动脑筋了。
但姜栀棠好像提前知道她了的心思:“我平日出门不喜张扬,今日是坐油壁车出门的,不会引人注意。娘子今日落了水,回去的路上不要再受累了。”
这语言的艺术,如此贴心,闻赋光被说动了。早前她一直忙碌着不停下来倒还好,到锦绣坊这么一坐,疲惫就渐渐涌上来。她到底还是人而不是神仙,也会累的。
头一回见面时,她正是坐着他的马车进了城里,或许是因为那时出门在外,那辆车就很宽阔。而今日这辆的外表就有些平平无奇,钻进来一看,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坐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身后是厚锦缎的靠垫,脚底下还铺了柔软的氆氇。另外还有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实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闻赋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
人要想好好生活总要有个盼头,家产的事开了个头,顺利与否就全看媒公的专业能力了。她不再多虑,转而思索起了其他的事。
自穿越以来,她的生存危机始终没有消除,有一块大石头自始至终悬在她头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以什么形式落下。按理说这种王朝大事,她不安也没有用,一位君王的上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很多时候是命运使然。
但闻赋光还是想做些什么。
那日从石洞中凄惨地醒来,她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不管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立场,她都没办法放弃对姜栯这一派实施打击报复。
硬碰硬不行,闻赋光决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先盯何长翊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
马车到了闻府角门外时天色已黑,附近没有其他人。闻赋光跳下马车,待门房开了门,往自己院子里去,将披风一脱,熏香放至桌上,便往姨母的院中去。
天色已晚,姨母今日若是没有外出的应酬,应该在书房里。
门外的侍从进去通报了,姨母果然在家,只是闻忠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不是沉疴难愈。
“二娘,坐吧。”闻姨母知道她这么晚来书房定然是有事要说,又知道她这个侄女话不多,干脆省了寒暄,等她先开口。
闻赋光拉开椅子在闻姨母对面坐下,同样直入主题:“姨母,今日我在观河上救了个落水的孩童,待她上了岸,其姐告诉我她们是通政使徐帱之女。”
“什么!”闻姨母听见“通政使徐帱”这五个字,神情认真了许多,连手上把玩着的核雕都放下了,抬起头有些急切地看着她:“说清楚些,什么时辰?”
闻赋光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姨母您是知道的,今日我是去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陆大人那对双生孙儿的百日宴,宴席中途我喝到酒酣,就出了酒楼,打算沿着观河边走走。也是赶巧了,徐帱的幼女徐妙园恰好在那时掉进了河里。她的姐姐,即徐帱长女徐龄蕴在岸上非常着急,见我过去,便向我求助。情况紧急,我赶紧下水救了人,还好那孩子落水时间尚短,她除了受些惊吓,应当没什么大碍。”
闻姨母紧紧盯着她,闻言有些抑制不住的喜色:“你做得好!”思量后又道,“怎么在场的只有你们三个娘子?徐家那对姐妹身边没有仆从吗?”
“没有。”闻赋光摇摇头,“我听徐龄蕴所言,她们两个是背着家人偷偷溜出门去的,当时正值午后,河边人少,没有其他人了。”
闻姨母点点头,闻赋光坐在对面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她犯了个错误:如同许多京城人一般,她也不应该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