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在眼前炸开,肾上腺素的飙升如同在她的血液之中点燃了火焰,灼烧着周梦柯的神经,让身处幻境的迷狂之感更加极端。周梦柯站在血雾之中。她已经分不清击打的到底是人还是一具腐尸,所有人的脸都变成一团迷雾,如同摄魂的怪物一样吸取着她仅存的理性。
周梦柯凭借着不顾一切的强悍力量,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她拼命地向前跑去,双腿如同灌了铅,脚底却像踩在棉花上。
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朝她跑来。
“梦姐!”齐维春抱着两把镰刀,尽管有些锈迹斑斑,但是刀刃仍然锋利。她飞快地跑到周梦柯面前,把镰刀塞到她的手里,然后用力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
“醒醒,梦姐,清醒一点!”齐维春拼命摇晃周梦柯的肩膀,她的喊声让周梦柯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身上的伤痕的疼痛顿时减弱,就像是使用了某种麻醉药一样。但是与此同时,身后的那些村民的身影更加扭曲。
这里的空气之中无疑有着某种致幻物质,像张庞大而黏腻的蛛网将二人包围。想要逃离,首先就要抵抗无孔不入的致幻剂带来的幻觉。
“先去我刚才去的那个地方!”齐维春的状态稍微好一些,她拉着周梦柯,向着柴房的方向跑去。
两人钻进仓库,木柴混着铁锈的味道,和霉味一同钻入鼻腔。齐维春死死抵住门,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喊道:“西北角地面上有个暗门,我打不开!梦姐你试试,这边我防着。”
周梦柯用镰刀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胳膊上毫不犹豫划了一刀,添加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近乎自残的行为带来的尖锐的痛感让她的神志终于彻底清醒。她走到齐维春所说的暗门的位置,原本盖在门上的稻草已经被掀开,露出一个石质的门,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打开这扇门的把手,周梦柯用力推了推石门,它仍然纹丝不动。
她摸索了一下四周,得出了结论。
“这里应该是有机关。”周梦柯揉了揉眉心。此地存放的有各种农具,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看起来只是一间普通的仓库,想要找到机关如同大海捞针,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周梦柯跪伏在地上,掀开稻草,尝试寻找开门的机关。稻草之下的石板十分粗糙,草叶陷进周梦柯的指甲,地板摩擦着她的指腹,没多时,黑色的石板就沾上了血色。但是周梦柯不敢停下,齐维春还在门口苦苦支撑,木门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她得抓紧找到机关。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突然触碰到某块略微松动的石砖,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响声,原本紧闭的石门终于被打开。周梦柯刚要向石门走去,门却随着她双手离开石砖而迅速闭合,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人在此处按着开关,门才能被打开。
“小春,你快进暗门里!”周梦柯用脚死死踩住开关,对着齐维春喊道。她不知道地下到底有什么,或许是离开的通道,又或许有更深的阴谋,可是她来不及细想。齐维春本就不是专攻武学之人,若是留她在外面,只怕会被疯狂的村民撕成碎片。
她自己至少还有游戏面板的加持,还能抵抗一段时间。
“那你怎么办!”齐维春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人群猛烈的攻击,木门在此时显得如此脆弱。
“我还能抗一会儿!快去!要是在底下遇到危险了就喊我!”周梦柯咬紧牙关,她踩在石砖机关上,把嵌入血肉的稻草拔出。齐维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最后的力气跑向石门,纵身一跃,跳入了那充满了未知的暗道之中。
随着抵挡的力量消失,木门顷刻间碎裂,村民像蜂群一样涌入狭小的柴房。周梦柯举起镰刀,刀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割下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的头颅。她不敢多想,她曾经杀过妖兽,杀过秘境之中不会真正死去的对手,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杀这么多真正的人,尽管是在幻境之中,她也无法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那些刀下的灵魂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好了好了。”一个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传来,韩琮走进柴房,拍了拍手,方才还在发了狂一样攻击的人群立刻停了下来,用无神的眼注视着周梦柯。周梦柯的手臂也已经酸痛到抬不起来,过度消耗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她跌坐在地上,暗暗祈祷着那暗道的尽头可以是逃生的出口,至少能让齐维春离开这鬼地方。
韩琮依旧捏着他的胡子,眼中带着那看似温良,实则冰冷而疯狂的笑意。看见他这副伪善的面孔,周梦柯就像是被汹涌的欲望舔舐过一样,被湿漉漉又带着寒气的黏腻触感包裹住,让她异常地烦躁,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这人生吞活剥了。可是眼前的情况,她自己才是待宰的鱼肉,毫无抵抗之力。
“哎呀,竟然逃跑了一个吗?”韩琮扫视着屋子,发现只有周梦柯一个人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哈……哈哈……”周梦柯突然大笑,她的眼底染上疯狂。她站起身,尽管因为疼痛无法直立,可她还是用那对如猛虎一样的金瞳注视着韩琮。
“那就好。现在我不介意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了。”周梦柯舔了舔嘴唇,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反正这一年多本来就是她侥幸偷来的时光,如果齐维春真的能够逃出去,她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想到这儿,周梦柯忽然觉得心底某个隐秘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密而尖锐的抽痛,不知为何,她眼前忽然浮现出游兰章的脸。她用力甩了甩头,闭上眼,将思绪清空,把那张脸连同恐惧、遗憾,还有某种她没敢确定的情感一同抹去。
现在她真的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食人之虎了。
她扔下镰刀,仍然拿出那根陪了她很长时间的铁棍,然后对着韩琮猛冲过去。痛苦和愤怒让她的五官扭曲,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