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年关。
女官相关事宜已经全面交由林逐鹿负责,经过两个多月筹谋准备,女讼司已经正式开业。
这更像是介于民间机构与官方机构之间,只接待女客。
一个半月过去,女讼司竟成了京城奇观。
有被休的夫人来讨嫁妆,有妓女状告老鸨私扣赎身银,甚至还有诰命夫人悄悄来问能否代管丈夫的官俸。
女讼司的格局颇有深意。
临街三间打通的正堂专司接状,五名身着青袍的女官坐在半人高的柏木案后,常有衣衫褴褛的妇人攥着破布写的状纸,在门前徘徊半日才敢踏入。
堂后用屏风隔出数个隔间,负责调解的都是特意挑选的中年妇人。这些女子眉眼温顺,说话时总带着软软的乡音,都是些不喜欢戳弄是非的软和性子。
有个专管和离纠纷的赵嬷嬷,最爱捧着陶壶给哭诉的媳妇倒茶,声音又低又软,苦命人听了便觉心安。
并几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终日埋首案牍,专打官司,她们头脑灵活,往往能够从法律文书中找出纰漏并且利用起来,切切实实帮到来访者。
三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专司押送文书、护卫弱质女眷,她们竟比寻常管家的护院还要能打呢。
胡婉清夜夜挑灯翻律法,发现关于女子权利的条款比她想象的还要单薄。
她去见了林逐鹿,顾不得多寒暄便坚定地道:“本朝法律必须修改,前朝还允许寡妇携产改嫁,现在提倡的却是什么贞洁牌坊,这太过时了。”
林逐鹿忙给她推过一碟桂花糕:“先吃些吧,慢慢说。”
胡婉清皱着眉头,表情却生动极了:“我今日接了桩案子。。…西城卖粥的寡妇,独自带着女儿生活,被族叔夺了铺子赶出家门。她举着婚书在衙前哭诉,可律法里竟寻不出半条护她的款项!”
林逐鹿道:“我帮你去给殿下禀报,届时你亲自说。”
天气最近转冷,殿里炭火烧得正旺。
沈执锐垂眸向下看,胡婉清比几个月前相见时似乎瘦了些许,那具相较男子而言瘦弱的身躯里却有着巨大的能量。
这些天暗卫一直关注着女讼司,刚开张时百姓都不信任,女讼司门可罗雀,胡婉清却没有气馁,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事。
她想起来刚穿越到现代时,受到上辈子封建思想的影响,总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某些成就上超过男性,只要学些知识、读读写写画画就好。
可是身边的女同学们往往比男同学还要优秀,高中时的老师面对难题无人作答时,经常向她投来期待的目光,没有任何人因为她是女孩子就会看不起她。
确实,即使是这个时代里,即使女孩子们几乎没有受教育的条件,但还是有这么多充满敢打敢拼思想,并且学识绝对不次于男子的女孩子们站出来。
听完胡婉清滔滔不绝的陈述,她有意试探,摇摇头:“法律是要改,但并不是现在。”
胡婉清没有丝毫泄气,语气微微凝滞,便如常说道:“那请殿下允许臣先私下里写出些条例来。女讼司三月来接案百二十起,臣已按照问题另拟婚户新则十七条。“”
“本宫只怕要叫你们失望。“沈执锐指尖轻叩镇纸,青玉发出清越声响。
“自然不会,殿下!眼下内忧外患未除,确实不该大肆改革,臣愿意等待,纵使十年不成,臣也愿做铺路石!”胡婉清立刻跪倒在地表忠心道。
“你带了那些条例吗?”沈执锐情绪没有任何外泄,低头问道。
“是。”她起身奉上素笺。纸页轻薄,墨迹却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