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随着女官指引垂首疾走,却仍瞥见主位上的沈执锐正俯身与景和公主说话,似乎是在笑。
他慌忙避开视线,险些撞上捧着食盒的宫女。
宴席的布置更是令他心惊,女眷们坐在上首的紫檀圆桌旁,男子们却被安排在下首的矮案后。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时,邻座的年轻翰林正襟危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官袍。
身旁的老侍郎挺直腰背端坐着,目光却始终垂在案几上,仿佛在认真研究食具的纹路。
谢寻也应该感到尴尬,但是他看到这种场面内心只想笑。这些男子在家里大概老爷作派摆多了,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所幸上首的妇人们半个眼神都没投过来,言笑晏晏之间,几位官员脸色越来越青,但却不敢拂袖离去。
谢寻忍笑,父亲最近病情有所好转,难道是预料了这个场面才不敢来的?
王尚书眉眼间满是愁绪,将杯子里的茶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
每当有女眷举杯,席间的男子们便不约而同地低头,不再向下看。尚书大人始终盯着面前的汤盏,像是要数清碗里有几粒枸杞。
最尴尬的是敬酒环节。
当沈执锐率先起身执杯时,下首的男宾们纷纷跟着站起,几位老臣举杯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连谢寻自己都觉得手臂发酸。
谢寻垂首险些被笑意呛到,他瞧着满殿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官员们此刻如坐针毡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宴席比马戏还有趣。
公主殿下也是为了看这个吗?
这些时日,他被殿下的雷厉手段折服,也因此觉得他这些举动都是理所当然之事。
谢崇古也信奉夫为妻纲的说法,谢寻却对此不以为然,只要能把日子过好,男强女弱亦或者女强男弱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公主殿下的话……
他也能打理好其他琐事,替她守护后方。
不敢多想,谢寻垂眸品尝起宴会之上的菜品。
宴散时,谢寻故意落后几步,看见几位大人如蒙大赦般疾步而出,尤其是王尚书在宫门外长舒一口气活像刚逃出学堂的蒙童。
“师兄。”他走出殿门时王稹居然还在,退无可退只好打了个招呼。
“师弟。”王稹站定惊喜道:“老师最近身体如何?”
因为谢崇古的关系,他们向来以师兄弟相称,不过谢寻投诚于公主殿下之后生分了许多。
“家父略有好转,师兄若得空可来府里探望。”谢寻微微点头。
“自然是要去拜年的。”王稹突然觉得没什么话好说,口干舌燥地左右看了看,便拱手告辞。
谢寻也不敢在皇宫附近停留太久,他要去自己的善堂看看了。
眼看着冬日来临,孩子们有长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