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帐内暖意未散。苏泽兰尚在沉睡,便被左右两人轻轻摇醒。
“醒醒,该吃喜糕了。”盛暄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里端着一碟精致的粉白糕体,上面印着喜庆的红纹。
萧祈昀则捧着一盘“喜糕”,枣红色的糕点上点缀着蜜饯,温声补充:“讨个彩头,婚姻稳当,吉祥如意。”
苏泽兰睡眼惺忪,还未完全清醒,便被两人扶着靠坐起来。盛暄捏了一小块定胜糕递到他唇边,苏泽兰下意识张口含住,清甜的豆沙味在口中化开。萧祈昀随即也喂来一块喜糕,蜜枣的香甜瞬间盈满齿颊。
他迷迷糊糊地咀嚼着,任由两人喂食。糕点的甜腻唤醒了些许神智,眼角还带着昨夜残留的湿红。
待吃完糕点,盛暄取来温热的湿帕为他净面,“该梳头了。”
盛暄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扶苏泽兰坐起,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木梳。那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黄杨木梳。
萧祈昀则安静地坐在苏泽兰身侧,递上一面铜镜,镜面映出苏泽兰尚带睡意的面容。
盛暄的手很稳,他站在苏泽兰身后,一手轻轻拢起苏泽兰柔软的长发,另一手持梳,从发根缓缓梳至发梢。梳齿划过发丝的声音细碎而清晰,每梳一下,他都低声念一句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这时萧祈昀接过木梳,他示意苏泽兰微微侧身,开始为苏泽兰梳理额前的碎发和鬓角。
他的动作更为细致,指尖偶尔擦过苏泽兰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萧祈昀的声音比盛暄更轻柔些,带着温软:“二梳梳到头,白首不相离。”
梳完长发,萧祈昀仔细地为苏泽兰束好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玉簪固定。
苏泽兰望着镜中的自己,又透过镜面看向身后并肩而立的盛暄和萧祈昀,眼中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化为一片清澈的安宁。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扬起一个踏实而温柔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日,苏泽兰虽精神渐好,但身体仍有些许缠绵的疲惫。盛暄和萧祈昀心照不宣地包揽了所有琐事,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
休整得当后,苏泽兰便开始着手收拾行装。盛暄和萧祈昀没有多言,只是默契地一同整理,将必要的衣物、药材和书籍打包妥当。
没有隆重的告别,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三人便悄然离开了京城。
他们并无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马由缰,随性而行。
苏泽兰践行着他游医的初衷,一路走走停停,遇村寨便驻足,遇病患便施援。
暮色如纱,轻柔地笼罩着院子。
檐下悬着一盏暖黄的灯笼,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
灶房里传来规律的“咄咄咄”声,是盛暄在跟一块倔强的排骨较劲,嘴里还嘟囔着从隔壁大婶那儿现学来的“糖醋秘籍”。
淡淡的醋香混合着油脂的焦香飘散出来,带着几分人间烟火的踏实。
萧祈昀坐在院中的树下,就着最后一抹天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白日里晒干的草药。他的手指拂过每一片叶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珍宝。
偶尔抬头,目光越过低矮的花墙,能看到苏泽兰纤细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的医庐里,借着窗内透出的光亮,微微蹙眉为一位老妪诊脉。
“喂!别摆弄那些草叶子了!快来搭把手,这灶火好像不太对!”盛暄洪亮的嗓音带着一丝忙乱的急躁,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萧祈昀无奈地摇头,唇角却含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放下草药,挽起袖子朝灶房走去。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两人压低的争执声,无非是“火候过了”或“盐放早了”之类。
苏泽兰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轻轻掩上医庐的门。他站在檐下,听着灶房里传来的、属于盛暄的咋咋呼呼和萧祈昀无奈的纠正,看着窗户上透出的、那两个熟悉身影忙碌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草药清苦的味道,奇异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一种深切的安宁,如同温润的泉水,从心底最深处缓缓涌上,漫过四肢百骸。想起旅途的奔波与辽阔,最终,所有的波澜都沉淀为眼前这一盏灯、一院香、两个人。
这里没有显赫的权势,没有喧嚣的过往,只有相濡以沫的陪伴。而这,正是他跨越千山万水,最终寻得的归宿。
苏泽兰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映着温暖的灯火,朝着那片光亮和喧闹,步履从容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