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里的钢筋已经被齐刷刷地斩断,然而被钢筋包裹其中的塑料瓶却只有些轻微的形变。位于整个墙体最中心的瓶身上裂开了一条小缝,缝隙处不断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
江湛川推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很可能是因为刚才归鸿和护卫队在大世界中击杀了钢筋蛇,但钢筋蛇和它体内的塑料显然并不是生死一体的,它们是两种独立的“生命”。
比起“塑料蛇”,江湛川觉得“塑料虫”这个名字更适合这些塑料瓶,它们就像钢筋蛇体内的寄生虫,依赖钢筋蛇的保护,又控制着它的行动。
他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天灾播报对这一次天灾的描述是“赋生之灾-虫蛇”。
江湛川那时候只看见了各种各样的蛇,理所当然地就把“虫蛇”当作了“蛇”的泛称。现在看来那两个字根本就是分开的,它的意思是:蛇,和虫子。
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就写在了明面上,只是所有人都想当然地忽略了它。
塑料虫,才是这一次天灾的真正天灾源。
江湛川从紫色光芒里读取数据信息的时候,甚至还读到了AI给塑料瓶编的背景故事。
塑料瓶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给砌进墙里的,它知道自己只是随处可见的垃圾,也知道自己很脆弱,不应该和坚韧的钢筋一起待在墙里。
塑料瓶被重重的水泥压得喘不动气,它讨厌这座墙,它更想被埋进地里化成土、扔进火里烧成灰,或者干脆被回收掉变成新的垃圾。
在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它渐渐萌生出了意识,觉得自己存在于此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不过随便了,即使它再痛苦再无助,又有谁会在乎一团垃圾的感受呢?
“道”泄露后,塑料瓶觉得它似乎获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渐渐地,它的塑料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愈演愈烈:打碎这面墙,冲出去,然后毁灭一切。
都毁灭吧,毁灭吧。……
江湛川很难评价自己现在的感受,他的工作主要负责的不是天灾模块的制作,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天灾源的背景故事。
说实在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跟被砌进墙里的塑料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被莫名其妙地关进了游戏里,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想逃也逃不掉。
如果能跟天灾源对话的话,他挺想告诉塑料瓶:虽然墙外面的世界看似广袤无垠,拥有无边无际的自由,但其实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也都被砌在只有他们自己能看见的隐形墙里;也会觉得自己像塑料一样脆弱,其他人则像钢筋一样坚强;也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是所有的一切能马上毁灭就好了。
但毁灭不是生命的意义,活下去才是。活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业主就脑子一热把墙砸了,有一天房子就拆迁了;
说不定有一天一切都被夷平了,塑料和钢筋一起被埋进地里,还会是钢筋先烂掉。
不活下去的话,谁知道呢?
江湛川忽然笑了,他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他想对塑料瓶说的,还是想对自己说的。
不过说到底,他们现在的目标也不是要用爱与正义感化天灾源,而是毫不留情地击杀它。
毕竟痛苦从来都不是作恶的理由,他江湛川也好,塑料瓶也罢,可以努努力试着打碎那面困住自己的墙,但不能去搞塌别人的房子,那样也太缺德了。
背景故事从脑海里快速流过,汇入数据的海洋消失不见,江湛川继续读取着其它信息。
塑料虫血量和移动速度都很低,就连让江湛川一个人上都能轻松杀死,然而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可以控制其它任何符合污染规律的物体,对玩家进行攻击。
也就是说,如果归鸿和其他人在杀死钢筋蛇后没有立即处理掉塑料虫,它很可能会控制一些更难对付的东西加入战场。
现在,关于天灾源的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问题在于,他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又该怎么向外界传达这个信息?
……
几条塑料虫挤在钢筋蛇的身体里,瑟瑟发抖地看着漫无边际的黑暗被剑光斩开,惨白的阳光和男人俊朗的面庞映入眼帘。
景鸿一剑斩下。
暴击!
钢筋蛇的血条瞬间被清空,唤起的大风也骤然止息,沙石在空中停了一秒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面上,像是下起了一场冰雹。
景鸿轻轻落在地面,在城市护卫队的帮助下,他得以使出全力,成功打出了自己的理论最高伤害值,秒掉了Boss。
在他的背后,钢筋蛇的身体先是一僵,像是要对着天空作出最后一次冲锋。然而它终究是有心无力,轰然倒下,激起满地烟尘,地上蠕动着的各类小蛇也渐渐没了动静。
大概再等个几十秒,系统就会弹出提示,结算击败奖励,这一场天灾也就正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