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缕清苦的药香中,荒岚从未觉得如此安心,他在梦里颠倒浮沉,可末了方觉,百般牵挂竟全然系在了一人身上,为其叹,为其悲。
静谧的午夜里,他倏然睁开了眼,梦里千帆过尽,再醒来已恍如隔世。可在微弱的光线下,他见到慕容瑜那沉静温润的睡颜时,心之所向便有了寄托。日思夜想为之担忧的人,正好好地睡在自己身侧。
十日不见,慕容瑜似是清减了几分,外衫鬓发皆有微微凌乱之处,他此刻蹙着眉,面朝自己这边躺着,极不安稳的模样。荒岚不由探出手,想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不料对方竟迅猛如电般狠狠捉了他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手劲之大,荒岚向来不怕痛的体质都能感到几分疼痛,然而他硬是忍下来,俯身轻拍其背以作安抚之意。少顷,慕容瑜的手终于松了下去,荒岚正欲直起身来,却猝不及防被人紧紧拥在怀中。
那人抱得极紧,仿佛要将他嵌在怀里。意外地,荒岚并不排斥,乃至于有些舒服,对方滚烫的体温裹住他,浑身的寒凉似乎都褪去了。
二人静静地在篝火旁相拥,谁都没说话。良久,荒岚埋首在他胸膛,声音闷闷地自怀里传出:“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吗?”他实在想起身喘口气,可慕容瑜固执极了,仍把他锢在身旁。
无人知晓,慕容瑜远远望见江心有人在风浪中沉浮,那熟悉的身影令他心下一紧,当即前往接应。然而,当他眼见荒岚身形摇摇欲坠之际,顿时心胆俱裂,仿佛周身血液都凝固一般。他双手不断颤抖,却仍凭着本能将那人稳稳接入怀中。
正在无措间,同行的大娘循声而来,指点着将青年扶至他的背上,这才把人弄到暂时栖息的山洞里。又是好一番诊治,见荒岚气息渐匀,脉象趋稳,他那颗高悬的心,方才勉强安定下来。
在整日的恍惚里,他才蓦然惊觉,荒岚于自己而言,似乎早已跨越了普通病患的界限。慕容瑜想,我应是心悦他的。此念一出,顿时如醍醐灌顶。他如此鲜活,如此真挚,任谁与他相处,都会为之心动的。
直至当下,他仍觉得自己恍若身处梦中,惦念许久的人就在他怀里。慕容瑜又将手紧了几分,目光偏执,日后,荒岚便再也没有逃离他的机会了。
十余名老弱妇孺已自去这狭长的山洞里休息了,二人身旁除了干柴劈里啪啦的燃烧声外,一片寂静。慕容瑜似是被这细微的声音惊到,如梦初醒般松了手臂,这才将面若桃花的荒岚从怀里解救出来。
荒岚倒不是害羞,纯属是憋的。他深吸口气,见慕容瑜满怀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若是时间再久些,他恐怕就要窒息而亡了。
没办法,谁让对方这般惊慌呢?适时安慰一下也无伤大雅。他这样想着,便不忍责怪,不知不觉间,对慕容瑜又多纵容了几分。
不过,思及眼下的处境,荒岚未免忧虑,道:“我昏了多久?”
“一日而已,别担心。”慕容瑜扶他躺下,隔着被子把人揽进怀里,温声回,“最多两日,暮云江水势平缓下来,我们便可离开了。”
他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被褥,对荒岚道:“你瞧,这些皆是他们从对岸带的。托你的福,我们在这里也算吃住无忧。”
如此甚好,荒岚颔首,极为自然地窝在对方怀中。二人靠得极近,彼此间呼吸交错,远远望去仿若一对爱侣耳鬓厮磨,却没人拉开距离。
他还欲说几句,慕容瑜已挑过话头,温热的手自背后抚着他的长发:“你当时是如何从山庄一路来这的?若不是你,我们恐怕还于此处担惊受怕。”
荒岚微窘,难道还要事无巨细地将他当时茶饭不思的傻样讲出来吗?遂思量片刻,他挑拣着说了最主要的,对一路的辛苦奔波只字未提。
话落,他还要去观察对方的反应,抬首却猛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方才惊觉二人是否靠得过近。荒岚心中懊恼,若不是自己贪恋于对方的体温,也不会置身于如此尴尬之境地。
正欲挪走,慕容瑜却倏然退开。周身的温热甫一撤离,荒岚心里还有些怅然若失,可对方只握了他手,一双凤眸里满是执拗:“你便是不提我也清楚,山路难走,这一路定有许多不言的苦楚之处。”
他顿了顿,似是下了很大勇气才道:“我知你武功盖世,勇毅无双。可过于冒进,不但不利于你自身休养,同样亦使我。。。。。。忐忑不安。”
荒岚闻言,乃大惊,遂垂首就要瞧自己的伤处。适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听慕容瑜提及,他实在是心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