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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第1页）

陆家庄英雄大会上的喧嚣、群雄的愕然、霍都的叫嚣、金轮法王冷冽的目光……所有的一切，在赵双双与小龙女目光交汇的瞬间，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她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失而复得的震颤。

“师姐……师姐……”赵双双紧紧环住小龙女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颈间，反复呢喃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梦境。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濡湿了那微凉的肌肤。

小龙女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仿佛不习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被紧紧拥抱，但随即便彻底放松下来。她同样用力地回抱着赵双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在赵双双的发顶。那冰封已久的容颜上，冰雪消融，流露出一种混杂着心痛、懊悔与巨大失而复得喜悦的复杂神情。她闭着眼，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许久，才用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回应：

“傻丫头……我在这里。”

这声“傻丫头”带着久违的亲昵，瞬间击溃了赵双双所有的坚强。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小龙女清减了些却依旧绝美的脸庞，哽咽着，带着委屈和后怕：“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留下‘此身已污，永勿再寻’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从山谷到华山，再到这陆家庄……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怕你冷，怕你饿，怕你一个人……”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满脸未干的泪痕，听着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恐惧，小龙女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日决绝离开时强装的冰冷与绝望彻底瓦解。她伸出手，指尖微颤，极其轻柔地拭去赵双双脸上的泪珠，动作小心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水。

“是我……不好。”小龙女的声音低缓，带着深深的歉疚与一丝难以启齿的痛楚，“那日……尹志平那奸徒……我虽未让他得逞，却觉……此身已非完璧，心中……满是污秽与绝望……”她提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语气竭力维持平静，但微微偏开的视线和骤然收紧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屈辱与波澜，“我问你……那般惊世骇俗的问题，你……迟疑不语，我便以为……连你，也嫌弃我这不洁之身……”

“我没有！从来没有！”赵双双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摇头，眼中满是真诚与悔恨，声音因激动而提高，“我当时……当时是真的不懂！我不知道‘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夫妻’之间具体要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喜欢师姐，想永远和师姐在一起，吃饭、睡觉、练功、看星星，永远不分开！这难道不就是最要紧的吗？”她的话语单纯而炽热，如同最纯净的火焰，直白地诉说着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这毫无修饰的真心，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小龙女心中最后一丝因自卑和误解而产生的阴霾。原来，不是拒绝，而是这孩子心性尚未通晓世俗伦常，却拥有着最本真、最赤诚的情感。是自己被巨大的屈辱和绝望蒙蔽了心智，竟误会了这颗毫无杂质、全然向着自己的心。

“后来……我遇到了陆无双，”赵双双见师姐神色动容，继续诉说着，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带着一种领悟后的坚定，“她告诉我，夫妻是世上最亲密的人，要彼此视为性命，容不下第三人……我这才渐渐明白，师姐你当时那样问我，是把我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是想和我结成世间最亲密的关系，是信我、爱我，才会在那样的时候，只问我一人。”她紧紧握着小龙女的手，眼神清澈而执拗，仿佛在立下一个永恒的誓言，“师姐，我现在懂了！我真的懂了！我愿意！我愿意和你结成这样的关系，愿意把你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你不是什么‘不洁’，你是我心里最干净、最好的师姐！”

小龙女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以及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爱恋与依赖。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暖流涌遍全身，冰封的心湖彻底化为荡漾的春水。她反握住赵双双的手，十指紧紧相扣，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颤和无比的郑重：

“好。从前是我想岔了，钻了牛角尖。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古墓是我们的家，天涯海角也是我们的家，生死同衾，永世不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世俗的仪式，只是这样一句承诺，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沉重而真实。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误解、分离的痛苦、内心的挣扎，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只剩下历经磨难后更加澄澈坚定的彼此。

她们就这样站在人群边缘，无视周遭投来的各种惊诧、好奇、甚至非议的目光，低声诉说着分别后的经历。

赵双双讲述了如何为了寻找她而下山，偶遇陆无双，一起对抗李莫愁；如何在华山巧遇洪七公和欧阳锋，亲眼目睹两位宗师论武后双双离世，并意外承袭了他们部分武学精要……

小龙女静静地听着，当她听到赵双双为了寻找自己吃尽苦头，甚至遭遇李莫愁、藏边五丑等险境时，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心疼，握着赵双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当她听到赵双双在华山得到奇遇，武功大进时，又流露出欣慰与赞许。她亦简略说了自己离开后的情形，无非是漫无目的地飘零，心如死灰，靠着本能寻找生机，直到听闻英雄大会，想着或许能探听到赵双双或杨过的消息，才辗转而来。

“师姐，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赵双双脸上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幸福光彩，她甚至忘了场合，习惯性地将头靠在小龙女肩上，依赖地蹭了蹭，“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嗯。”小龙女轻轻应着，抬手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鬓发，动作自然亲昵。对她而言，世俗礼法、旁人眼光，从来都是虚无。她所在意的，唯有怀中这个失而复得的“双双”，这颗毫无保留向着自己的心。

两人之间这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全然不似寻常姐妹，更不像师徒，那眼神交汇间的浓烈情感与全然信赖，落在有心人眼里，自是别有一番意味。

此刻，黄蓉正因金轮法王等人的搅局而心烦意乱，目光扫过全场，寻求破局之策时，恰好将赵双双与小龙女相拥、低语、相依相偎的一幕尽收眼底。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凭借过人的聪慧与洞察，立刻将赵双双之前展现的精纯内力、古墓派的背景，与眼前这位气质清冷绝俗的白衣女子（她几乎瞬间断定这便是杨过口中的“龙姑姑”）联系了起来。

更让她心中震动的是，这两人之间那超乎寻常的亲密举止，尤其是那白衣女子看向赵双双时，那冰霜消融后眼底深藏的温柔与占有，以及赵双双那全然信赖依恋的姿态……这绝非普通同门或姐妹情谊可比。

“竟是……如此？”黄蓉心中暗忖，不免讶异。她行走江湖多年，见识广博，却也罕见女子之间有此等毫不掩饰、仿佛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的深情。看那龙姑娘神情，竟是全然不顾世俗眼光的。而那双双姑娘，眼神纯净依赖，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这份情，在这纷扰混乱、关乎家国大义英雄谁属的会场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纯粹而夺目，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美丽。

她不由想起自己与郭靖之情，虽深厚绵长，历经风雨，却更多是相濡以沫的亲情与共同的责任交织，何曾似她们这般，如同冰雪与火焰相遇，纯粹、极端，不顾一切？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几分难以理解的愕然，又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与怜悯？

场中，霍都的叫嚣仍在继续，中原群雄愤慨却一时无人敢轻易出战，气氛僵持。金轮法王端坐椅上，闭目养神，嘴角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然而，这一切的纷扰、算计、家国大义，似乎都与那相拥的两人无关。她们自成一方天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与互诉衷肠的温情之中，仿佛两道清泉汇合，再也无法分开。

“师姐，这里好吵，这些人打打杀杀，好生无趣。”赵双双皱了皱鼻子，对周围的喧嚣和紧张气氛感到由衷的不适。她拉了拉小龙女的衣袖，眼神期盼，“我们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小龙女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扫过混乱的会场，不带一丝留恋。对她而言，找到赵双双，便是找到了归宿，其余一切，皆是虚妄。

两人携手，无视身后各种复杂、惊愕、探究的目光，径直向庄外走去。她们的身影，一白一碧，在喧闹的会场边缘，划出一道清冷而决绝的轨迹，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她们的与世隔绝与彼此拥有。

英雄谁属，盟主谁当，江湖恩怨，家国大义，与她们何干？

她们的故事，只关乎彼此，始于古墓，归于彼此，此心如玉，此情无双，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