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身影。雨水顺着管家花白的发髻滑落,但她持伞的手在风中稳稳不动,将玲王完全庇护在无雨的世界里。
“您长大了,玲王少爷。”她缓缓开口,俯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有些时候依旧会像个孩子一样,让人放心不下。”
为什么本该在东京的老婆婆会突然出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为什么她始终没有露面却偏偏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现身?难道她这些天来一直在自己身边吗?可他知道自己的管家是个太神秘的人,消失和出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让他把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
他只是低下头,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带着点依赖和赧然地轻声说:“……谢谢您。”
玲王跟着老婆婆上车,温暖干燥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车门轻稳地关上,将外界潮湿的落雨声彻底隔绝。他最喜欢的香氛,他常听的古典钢琴曲,他手边的内置冷藏柜里,恰到好处地冰着一瓶偏爱的库克香槟,旁边放着一只纤细的水晶杯。这一切绝非临时起意。
无法否认的,御影玲王钟爱这种生活,过去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啊,他想,这一切出现得都太不巧了,很容易让自己产生某种微妙的动摇。像量身定制的天鹅绒斗篷,温柔地覆上他被异国雨水打湿的肩背。
玲王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水晶杯壁,香槟细腻的气泡在瓶中无声升腾,仿佛在邀请他回到可控的轨道。太容易让人沉溺了。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可以回到那个精心规划的温柔世界,所有的风雨和不确定都将被隔绝在外。宇宙继续偏爱着御影玲王。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杯脚的同时,他看见杯壁上自己的影子,那倒影因弧形的玻璃而微微扭曲,但仍然可以看到晃动着的另一个自己。不那么完美的自己。
他在预备队摸爬滚打,在阿森纳拥有一切。粗糙的真实的,滚烫的一切。玲王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越过了香槟杯,选择拿起了旁边失而复得的手机。
不等他检查那通来自日本的未接来电,屏幕便亮了起来,跳动的联系人名称是“塞缪尔·守财奴”。他眉梢微动,按下了接听键。
经纪人先生的语速快得像是在播报金融危机新闻:“我的上帝!我的小祖宗!伦敦警方的出警速度要是有我获取情报的速度一半快,你现在就应该在给那位连帽衫朋友做笔录了!”
“Mikage家的……你的那位管家还好吗?我是说,她没把那位不走运的小贼怎么样吧?”塞缪尔说到最后竟然笑出了声,不知道先前发生过什么,显然他已经见识过老婆婆的手腕。
“消息真灵通。她很好,至于那个小贼嘛,我想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人生。”玲王直接切入正题,“说正事塞缪尔,你打电话来不是为了关心伦敦的治安吧?”
“当然,当然!首先,我必须严肃地提醒你,MikageReo,我的小球星!你的身体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感冒初愈就在雨里捉贼,这不在风险管理手册里。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故意拖长语调。
“哦,我被国家队征召了。”
“是的!你被……等等,你为什么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没有接到那通电话吗?”
“猜也知道。”玲王打了个口哨,“不然呢?日本来电。还能是我老爹破产了不成?”
“噢……说点漂亮话吧小少爷。”
“很有难度。”
“无论如何恭喜你,我的男孩!绘心甚八那个魔鬼终于把他的橄榄枝递过来了!我就知道你在英锦赛那场狼狈的客场经历绝对是点睛之笔,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
“呃,败军之将?”玲王无奈扶额,“谢谢你的肯定,塞缪尔。所以,你那边收到正式通知了?”
“电子文件已经安静地躺在我的邮箱里了,细节我已经审阅过,标准流程。我会帮你搞定一切后勤和文件回复,你只需要准备好你自己。”塞缪尔语速飞快,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什么八卦,“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
“帝襟杏里女士问候你,比赛很精彩,希望你在英国一切都好。”
“塞缪尔,注意你的语气!”玲王出言警告,“杏里小姐是蓝色监狱的工作人员。”
“好吧,好吧,别那么没有幽默感!话说你们日本人的名字真够有意思的,TeieriAnri……我还以为亨利亲自找你。”塞缪尔笑。
“以后会的。”
“很好!那就保持这个状态!现在,立刻,马上,回你的公寓,喝点热的,然后给我好好研究一下集训通知。记得别在那帮小子面前流鼻涕。”
玲王失笑:“知道了,金牌保姆。”
“是金牌经纪人!”塞缪尔假装生气地纠正,随即又软化下来,“哦,还有,Reo……干得漂亮。不是指你干翻了劫匪,我是指你选择了这条路。真的,为你高兴。”说完,不等玲王回应他便迅速挂断了电话,片刻的煽情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