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芙蕾终于在极度疲惫和持续的疼痛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但睡眠并不安稳,眉头始终微微蹙着,偶尔会因为手腕无意识的移动牵扯到伤处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在喉咙里的抽气声。
薇薇安几乎一夜未眠。
她就坐在床边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时刻留意着芙蕾的动静。
每一次芙蕾因疼痛而细微的颤抖,每一次那压抑的抽气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神经上。
她握着的芙蕾的左手,一直未曾松开,仿佛这是她能提供的唯一锚点。
当第一缕灰白的晨光再次透过木板的缝隙,如同吝啬的施舍般投进房间时,芙蕾的呼吸终于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了一些。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麻的身体,蹑手蹑脚地站起身。
她先去看芙蕾受伤的手腕。
包扎的布条依旧整齐,但下面肿胀似乎并未消退,反而因为持续的炎症而显得更加紧绷。
薇薇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需要水,需要食物,或许还需要弄点能消炎止痛的东西——尽管芙蕾说不用医生,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芙蕾这样硬扛。
轻轻打开门,薇薇安像一道影子般溜了出去。
清晨的东区街道相对安静,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和运送货物的板车发出单调的声响。她熟门熟路地找到公共水龙头,接满了陶罐,然后又快步走向记忆中药铺的方向——不是那种正规的、价格昂贵的药房,而是藏在巷子里、售卖些来路不明但价格低廉草药的黑市贩子。
她用身上仅剩的几个便士,从一个睡眼惺忪的贩子那里买了一大把据说能消肿止痛的干草药根。
她不确定这有没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回到公寓,芙蕾已经醒了。
她靠坐在床头,脸色比昨晚好了一些,但依旧缺乏血色,右手臂僵直地放在身前,显然一动就会引发疼痛。
“你出去了?”
芙蕾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目光落在薇薇安手中的陶罐和草药上。
“嗯。”
薇薇安简短地应了一声,将陶罐放下,然后拿起一个破瓦罐,开始笨手笨脚地捣鼓那些干硬的草药根。
“买了点这个,说是能消肿。”
芙蕾看着她那明显不熟练的动作,想要说些什么——比如这种草药的药性可能微乎其微,或者她身体的修复并不依赖外物——但看到薇薇安那副全神贯注、甚至带着点跟草药根较劲的执拗模样,她把话咽了回去。
这是一种笨拙的关心,弥足珍贵。
“谢谢。”
她最终只是轻声道谢。
薇薇安没有回应,只是更加用力地捣着草药,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好不容易将草药捣成粗糙的粉末,她又犯了难——该怎么用?
“用温水调成糊状,敷在肿胀的地方就好。”
芙蕾适时地指导道,语气平和,没有丝毫不耐。
薇薇安依言照做。
她调好药糊,走到床边,看着芙蕾包扎好的手腕,动作又迟疑了。
解开布条肯定会碰到伤口,她怕弄疼芙蕾。
“我自己来吧。”
芙蕾看出了她的顾虑,伸出左手。
“我来。”
薇薇安却固执地坚持道。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面对什么重大挑战,极其小心地、一点点解开了昨晚自己绑上的布条。
当红肿发烫的手腕再次暴露在空气中时,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