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比想象中整洁,老式花梨木的床榻,挂着洗得发白的蚊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她将行李放在墙角,走到窗边。窗户正对着天井,能清晰地看到那口幽绿的鱼池。
池水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显得愈发深沉,几尾暗红色的鲤鱼在其中缓慢游弋,鳞片偶尔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
她想起和娋婷的话——“那是我们布依人养来看家的。”
看家?
看的是什么?
夜幕很快降临,海风带来的湿气更重,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秦澈简单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洗漱后躺在那张老床上。
木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呻吟,窗外,老城区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市声,更衬得这小院有种被遗世独立的诡异宁静。
钥匙扣被她放在枕边,冰凉的金属触感提醒着王哲的存在,以及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
“重要之人——”
悲伤让她疲惫却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天井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澈瞬间清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没有后续的声音。
仿佛刚才只是鱼儿跃出水面。
但她心里那根弦却绷紧了。和娋婷的警告言犹在耳:“别好奇,别开窗。”
“若我不怕后果呢……”
挣扎了几秒,一种强烈的探究欲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点点挪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厚重窗帘的一角,透过玻璃向下望去。
天井里月光惨淡,假山和植物的影子被拉得奇形怪状。鱼池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尚未完全平复。池边,站着一个人影。
是和娋婷。
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衣裙,如同夜色中的一座雕塑,面朝鱼池,背对着秦澈的窗口。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池水低声吟诵着什么。
那语言晦涩难懂,音调古老而奇异,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不像是汉语,更像是……布依族的古老歌谣?
吟诵声低沉而持续,伴随着她手中某种有节奏的轻微晃动。
秦澈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但光线太暗,只能模糊看到一个深色的、巴掌大小的轮廓。
突然,吟诵声停了。
和娋婷缓缓转过身,抬起头,那双在暗夜中仿佛泛着微光的琥珀色瞳孔,精准地、毫无偏差地,看向了秦澈所在的窗口!
秦澈吓得猛地向后一缩,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紧紧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她确信自己刚才的动作极其轻微,窗帘也只掀开一道细缝。
她是怎么发现的?
还是说……她一直知道她在看?
楼下没有任何脚步声,也没有质问。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的吟诵声更令人心悸。
过了许久,秦澈才敢再次一点点探出头。
天井里已经空无一人。和娋婷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只有那口鱼池,水面的涟漪已彻底平复,幽绿得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翡翠。那几尾红鲤也沉入了池底,不见踪影。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但秦澈知道,那不是幻觉。这个姓和的布依族女房东,这栋名为“栖梧”的老宅,以及这口诡异的鱼池,都藏着秘密。
她回到床上,紧紧握着那只靛蓝香包,药香似乎比刚才更浓郁了些。
窗外的南海之夜,深沉如水。
接下来的几天,她必须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