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一个小小的开关。
徐七千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不安,但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像是只是下巴动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道:
“……好。”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变得不同。
徐七千沉默地跟在林翊尘的另一侧,与秦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他不再像刚才和林翊尘单独相处时那样,带着点少年人的活泼和小小的“挑衅”,而是彻底收敛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安静、甚至有些透明的影子。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脚下的路面上,只有当林翊尘偶尔低声和他说一两句关于考试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时,他才会抬起头,小声地回应,眼神也只在林翊尘脸上短暂停留。
秦澈安静地跟在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七千身上那种因她的存在而弥漫开的不自在。
这让她更加确定,这个看似普通的、甚至有些过于内向的男高中生,内心世界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和敏感。
直到进了林翊尘那间狭小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出租屋,随着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仿佛也隔绝了外面那个让徐七千感到不安的世界。
他这才像是重新回到了水里的鱼,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熟门熟路地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唯一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旧木椅子上,动作轻柔,仿佛那书包是什么易碎品。
然后,他转向林翊尘,话也稍微多了起来,声音虽然依旧不算大,但语调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属于少年人的、只在最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的俏皮和依赖:
“林子,最后那道大题你选的什么?我感觉我好像算错了,步骤写了一大堆,心里还是没底……”
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点求解的急切和对自己答案的不确定。
林翊尘没说话,先是走到窗边的小桌旁,拿起热水瓶,给秦澈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动作自然。然后他才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从那个旧帆布包里拿出草稿纸和笔,声音平淡:
“哪道?”
徐七千表情有些不高兴,立刻凑了过去,几乎是挨着林翊尘坐下。
伸手指着草稿纸上自己之前演算的某个部分,开始絮絮叨叨地描述他的解题思路和困惑之处。
秦澈端着那杯温水,走到靠墙的一张简易折叠凳上坐下,没有参与他们目前的话题。
她看着徐七千完全沉浸在学术问题的讨论中,时而因为林翊尘简洁的指点而恍然大悟地点头,时而因为发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而小声嘟囔一句“哎呀,我怎么这么笨”。
时而又会因为理清了某个关键点而露出一点点小小的、开心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整张略显苍白的脸都生动了起来。
他似乎暂时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秦澈这个“外人”的存在……?
展现出了在绝对安全环境下最自然、最真实的一面——一个会为学业烦恼、会依赖信任的伙伴、有着细微喜怒的普通少年。
秦澈安静地看着,耐心地等待着。她看着他们在草稿纸上验算了“800遍”!
窗外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夕阳的余晖给简陋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徐七千对着林翊尘最终清晰演算出来的过程,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彻底明白后的轻松和些许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笑着说:
“还是你厉害,林子。我这脑子,转得还是太慢了。”
那股面对熟人时的自然放松和细微的崇拜,又完全回到了他身上。
林翊尘放下笔,没有继续讨论考题,而是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提议去楼下小卖部买瓶水:
“阿千,我们明天去做游轮吧。”
“啊?”
徐七千明显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跳跃的话题。
“游轮?”他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都提高了一点。
“很贵吧……听说随便坐坐都要好多钱……”他的语气里带对消费本能的顾虑。
“钱她出。”
林翊尘微笑着,非常自然地把手指向一旁安静坐着的秦澈,语气笃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