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卫不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底那道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生出几分难得的愧疚。
人家只是睡觉,自己却在梦里揣测对方要行刺。
“罢了。”姬如晦收回目光,语气比往日和缓了些许,“去传膳吧。”
此后几日,长宁殿的氛围悄然松动。
姬如晦依旧少言寡语,姿态疏离,可卫不辞却隐约觉得,那道横亘在她们之间的冰墙,似乎薄了一些。
姬如晦时常在深夜醒来,看着毫不设防睡去的卫不辞,几次悄悄拢紧卫不辞滑落的被角,又在天明前恢复疏离的姿态。
半月之期转瞬即逝。
正阳门外,风沙漫天。殷戈的使团整装待发,旌旗猎猎,杀气腾腾。
卫不辞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混在随行的护卫队里。
为了防止“长公主身边有穹明细作”的流言扰乱民心,姬如晦并未公开她的真实身份,只说她是随行护卫,化名“石头”。
这一点,殷戈心知肚明,也乐见其成——毕竟死个无名小卒,比死个长公主的贴身影卫要好交代得多。
卫不辞牵着马,目光扫过使团。
除了殷戈那帮看起来就要吃人的亲兵外,她居然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一辆青蓬马车旁,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正扶着车辕,吐得昏天黑地。
那是御史台的温庭。
这人也算是京城的一朵奇葩,出了名的身子骨弱,却又出了名的头铁。
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因为礼制问题,硬生生把殷戈骂得脸色铁青,差点当场拔刀。
最后还是姬如晦出面,才保住了他的官职。
“呕——”
温庭吐完,颤巍巍地直起腰,那张清秀的脸惨白如纸。可即便如此,他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卷《大晟律》。那卷书被汗水浸湿了一角,却被他护得格外小心。
殷戈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晦气”。
“这位兄台……”温庭擦了擦嘴,虚弱地看向旁边的卫不辞,有气无力地拱手,“能否……借口水喝?”
卫不辞无奈,解下腰间的水囊递过去。
温庭感激涕零,刚要说话,那边号角声已然吹响。
“呜——”
苍凉的号角声震彻云霄,大军开拔。
温庭朝卫不辞微微颔首,“此去穹明路途遥远,还望兄台多多关照。”
说完,他朝卫不辞拱了拱手,转身回到马车旁。
卫不辞也翻身上马,随着人流缓缓向前。在即将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勒住缰绳,回头望去。
巍峨的城墙如同一道铁壁,横亘在天地之间。
城楼之上,空无一人。
只有猎猎风声,卷起漫天黄沙。
卫不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收回视线,从怀里摸出临行前姬如晦给的那个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