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骸骨海。
名副其实。
踏入其边缘的瞬间,一股混合着亘古死寂、浓郁怨煞与奇异荒芜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灰白。由无数巨大或细小骸骨堆砌而成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铅灰色的低沉天空融为一体。寒风呼啸着穿过骨山的缝隙,发出如同万鬼哀嚎般的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骨粉的尘埃,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这里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死亡永恒的沉寂。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由怨念凝聚而成的半透明幽灵在骨山间飘荡,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一切生者本能的憎恶与攻击欲望。
沈清弦撑起护体仙元,将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气与怨念隔绝在外。按照孟婆所给的信息,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其中一处标记着可能存在金乌遗骸气息波动的区域,谨慎地前行。
脚下的骸骨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她的神识高度集中,不仅要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怨灵袭击,还要分心感应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寻找那属于金乌的、独特的至阳波动。
孟婆的信息确实详尽,帮她避开了几处天然形成的空间陷阱和怨灵巢穴。但万骸骨海的危险远不止于此。最可怕的,是那无所不在、能侵蚀道心的万古怨念。
行进了约莫半日,沈清弦渐渐感到心神有些恍惚。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是凛月决绝离去的背影,是云梦辞空灵淡漠的眼神,是玄天门修士义正辞严的指责,甚至是……三百年前,那场导致她与凛月决裂的、模糊而痛楚的争执片段。
这些杂念如同跗骨之蛆,在她心神因环境压制而稍显薄弱时,便悄然滋生,试图扰乱她的灵台清明。
“守住本心……”沈清弦默念孟婆的告诫,强行运转昆仑静心法诀,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与坚定。她不能在此迷失,凛月还在等着她。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她忽然停下脚步,敏锐地察觉到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骨原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怨煞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丝灼热与纯净,虽然几乎被阴气完全掩盖,但确与太阳精粹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金乌指骨残留的气息?还是……那个叛徒血莺留下的痕迹?
沈清弦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只见那片骨原中央,有几具新鲜的、不属于此地的修士骸骨,他们的储物法器已被搜刮一空,死状凄惨,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斗。而在这些骸骨旁边,散落着几片被灼烧过的、边缘焦黑的骨片,上面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色光泽。
沈清弦俯身,指尖触及那暗金色光泽,一股精纯却带着暴戾意味的至阳之力瞬间顺着指尖传来,让她微微蹙眉。
没错,是金乌的气息!而且十分新鲜!血莺一定来过这里,并且与人发生了冲突!
她立刻扩大神识搜索范围,果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几处类似的战斗痕迹,以及一道向着骨海更深處延伸的、若有若无的隐匿气息。
找到了!
沈清弦精神一振,不再犹豫,立刻沿着那道气息,加速追去。她必须在血莺彻底隐匿起来,或者被其他人(比如“烬”组织)捷足先登之前,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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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幽冥教玄冰宫殿内。
凛月盘膝坐在冰玉床上,周身玄阴煞气缭绕,暂时压制着体内的痛苦。但她并未完全接受幽萝的“治疗”,只是默许对方以煞气稳住她的伤势。
幽萝也不强迫,每日只是定时前来,以玄阴煞气为她梳理一番暴走的能量,其余时间便如同一个最合格的看守,将凛月软禁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
“考虑得如何了?我的交易,可是有时效的。”幽萝把玩着自己墨色的长发,斜倚在殿柱上,看着闭目调息的凛月,“要知道,沈清弦此刻,恐怕已经在万骸骨海里和那些怨灵骸骨作伴了。啧啧,真是勇气可嘉,为了一个误会自己的‘仇人’,甘冒奇险。”
凛月眼睫微颤,却没有睁开眼,只是冷声道:“本座的决定,与她无关。”
“真的无关吗?”幽萝轻笑,声音带着蛊惑,“若你真的毫不在意,为何每次我提起她,你的心绪都会产生细微的波动?魔尊凛月,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口是心非了?”
凛月猛地睁开双眼,绯瞳中寒意凛冽:“你窥探我的心绪?”
“何必窥探?”幽萝摊了摊手,墨瞳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你的魔魂状态,在我这玄阴煞气面前,本就如同透明的水晶。那些挣扎,那些不甘,那些……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可都明显得很呢。”
凛月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幽萝的意图。她不仅在提供“治疗”,更是在利用玄阴煞气,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窥探她的心神!这所谓的交易,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