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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二(第1页)

艾法四仰八叉地躺在干草堆上,拨弄着下巴上的亚麻布。

看过的书、见过的人、经历过的生活,她把所有能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一时间,她想不出更好的消磨时间的方法了。她依旧不知道身上的百合花是怎么来的,也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不过,她确信自己没伤害过任何人。既然什么也没做错,自然而然地,她自认为不应该遭受现在这般不公平的对待。反倒是横行霸道的三姐妹,在她的记忆中,她们从没品尝过受惩的滋味。她感到愤怒,恨得牙痒痒的。可她除了生闷气,什么也做不了。

她还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此时,也就是被关禁闭的第三天,她才意识到关禁闭是一场酷刑。她已经很久没梳洗,浑身上下臭烘烘的;整日与干草堆为伴,皮肤起了疹子;由于缺少社交,她的脾气变得古怪——这是最重要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其他人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习惯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可她发现自己渐渐地变得暴躁、焦虑、敏感、偏执。

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做一些改变,比如一个人说说话。脑瓜里随便蹦出一个话题,她便会独自咕哝起来。比如此刻,她绞着手指,对着天花板抱怨着天气,“为什么还不下雨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快一周没下过雨了……刚来的时候,这儿三天两头下雨;可是夏天一到,这儿却连一滴雨水也没有……田里出现了一道道沟壑,就像吉纳维芙那可笑的脸。”

说完这些,她猛地翻了个身,趴在草垛上,捏着鼻子发出尖细的声音,“艾法小姐,我不明白。雨水确实能够滋润吉纳维芙那干涸的脸。可是,对于你这样水灵灵的姑娘来说,下雨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啦!”她自问自答道,“一旦下起雨来,这个鬼地方肯定会漏雨;而塞巴斯蒂安先生说过,不能让我的伤口碰水,所以,她们一定会来接走我的,只要下起雨来……”

“可是,艾法小姐,你必须明白,天气总是不会遂人心愿。”

“你说得对,”她又叹了口气,“天气就像海姆人一样不可靠。也正因如此,海姆人才热衷于谈论它……等下,我突然想起来,塞巴斯蒂安先生还说过,两周过后会来拆线。也就是说,最迟是两周以后,她们就会放我出去。”

“你该不会天真地认为,拆了线就会被放出去了吧?朋友,你当初就不应该违抗三姐妹。”

“嘿,得了吧!一切归根结底错都在你!你早先的时候不该偷酒喝!”

“我就想尝尝味道,我当时真的太渴了。”

“算你说的对。可是,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三姐妹逼我出卖芙蕾雅的时候,要是我照办了,下回她们便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伤害芙蕾雅。这一切都是三姐妹的错!她们是害我被关在这儿的罪魁祸首!她们总是无法无天,却没人敢修理她们。你很少见到她们挨玛格丽特小姐的板子,不是吗?”

“几乎没见过。”

“吉纳维芙说嬷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她这回没骗我。嬷嬷真是一个怂包!”

“小声点!”

她就这样带着怨气自言自语,聊着难以下咽的面包、活泼顽皮的牛犊、明媚爽朗的天气、吹毛求疵的修女。后来她消停了,倒不是因为她累了、消气了,而是因为要是路人听见她和自己对话,一定会觉得她发疯了。她在乎其他人对她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漂亮的赤色晚霞挂在了天际。她在狗洞边巴望着,却没心情看晚霞,一心只期待有人经过。自从被关禁闭以来,她从没见过路人。很快她再次失望了,因为渐渐地,天又黑了。

“人也好,鬼也罢。随便是谁,来陪陪我就好……”她喃喃道。

小屋里的夜晚格外漫长。她躺在草堆上,把自己裹在羊毛毯里,双手枕在后脑勺下面,眨巴着眼睛,在自己所能窥见的夜空的一隅里数着星星。星星也眨着眼睛,好奇这个女孩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被放逐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她眺望夜空,看着大熊座被北极星牵引着,一点儿、一点儿从视野里划过。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眼皮再也坚持不住。

当她再次睁开眼,天又亮了。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泼洒在脸上,挺暖和的,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快乐。又睡过头了,她叹了口气。

今天是第几天来着?她掰着手指盘算了起来。究竟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恐怕是第四天。可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关了整整一年的禁闭。她觉得把日子记录下来是一个好主意。她的脑瓜子挺好使的,可她懒得动脑去记;更重要的是,她想在这里留下一些印记,便想着找个地方刻刻画画一下。

刻在哪儿好呢?她躺在干草堆上思索着,却总觉得身下有什么物件一直硌着她,便在干草堆下摸索起来。很快,她摸到了一块石头。真幸运!它够结实,能够在地板上刻下印子。摸索石头的时候,她的手掌碰巧在地板上触到了一片排列有序的刻痕。她倒是一点儿也不诧异。在她之前,这个屋子里一定生活过其他人。凡是有人存在的地方,总会留下痕迹。这片刻痕大概正是她们在空虚时留下来的。她怀着好奇心,掀起草堆,俯下身,仔细地观察这片印子。

草堆下的地板上藏着一大串用石头留下的、形状规则的刻痕,看上去有着相当长的年岁了。她拂去砂砾和尘埃,只见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道刻痕一组,一共有三十六组;每一道深浅不一,她断定它们不是同一天刻上去的,一定是用来记录日期的。看来有人和她怀着同样的想法。这个人或许是曾经的屋主,也可能是曾经被禁闭的孩子——被禁闭的孩子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三十六乘以五,便是一百八十。整整六个月。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这儿待上六个月,还没发疯呢?”她托起了被亚麻布包裹着的下巴,“还有,究竟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才会被关六个月的禁闭呢?”

她不觉得自己会被关六个月的禁闭,内心不由得舒坦了一点儿。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端详这片刻痕。很快,她像是发现宝藏似的,在附近找到了一行小字——菲奥娜。毫无疑问这个叫“菲奥娜”的正是留下这片印迹的人。

“我怎么没听说修女院里有叫菲奥娜的人呢?”艾法挠了挠脑袋。尽管她不擅长记人的名字,可是她敢打赌修女院里不存在这么一个叫菲奥娜的人。这位菲奥娜要么已经离开了修女院,要么已经去世了。

“不管你如今在哪儿,现在我成为了你的伙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艾法。没有姓氏,和你一样。”艾法握起石头,在菲奥娜的日历旁边划了四道横杠——代表已经过去的四天,然后在“菲奥娜”这个名字旁边添上了自己的名字,“艾法”。

一阵风猛地从墙壁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她感到猝不及防的寒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修女服。哪怕是夏天,这儿有的时候也还是会很冷,而饿着肚子的人更很容易感到寒冷。正巧,肚子叫了起来,她便来到面包篮前,里面一共有五块被切开的面包。她吃起了早餐——尽管此时时间已经是下午,她心里还是称这顿饭为“早餐”。

她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脸颊凑在狗洞边,嘴巴茫然地咂巴着,里面的每一颗味蕾都无比想念盐巴。早餐再也不像她刚被关禁闭时那样可口,反倒只剩下寡淡的滋味。小嘴缓缓地蠕动,就像毛虫啃树叶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地啃着。啃完一块面包,她头也不回地把右手甩到篮子里——就像甩一条触角一样,然后摸出另一块送到嘴边。她很饿,却不愿意让自己一口气吃完——那意味着早餐时间的结束,她也就将煎熬在百无聊赖的饭后时光中。从下午到夜晚,这段时间将格外漫长,更何况她睡到了中午才起床——这个夜晚注定是无眠的。

渐渐地,她心里愈发难过了。回想起自己在修女院里的生活,她耷拉下了脑袋。自打来到这里,她所遇到的人几乎都讨厌她,只有寥寥数人会善待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几乎全是令人厌恶的,总有人来欺负她、捉弄她。如今,她独自一人被关了禁闭,而她那漂亮的脸蛋挨了一刀,破了相。

她的心像是沉到了欧德姆布拉海底。她相信,那个地方还埋葬着一个叫菲奥娜的女人。她们遭受苦闷的折磨,痛苦撕碎了她们的心。她能够预见自己的未来,那将是昏暗的、悲凉的,她无法摆脱来自菲奥娜的亡灵的诅咒。如果她是一只蝴蝶,将义无反顾地扑进蜘网里,以此换来解脱。

面包只剩下最后一块。她叹了口气,拾起了它,同时朝面包篮里睨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原本黯淡的两眼竟然迸发出光芒。她的内心无比后悔自己没早点把面包吃完——尽管她依旧无法从禁闭室的牢笼中脱身,可枯燥乏味的生活却宣告终结,她不用再整天对着原野或者天空发呆。

三本书正整整齐齐地、静悄悄地躺在面包篮里,封面上满是面包屑。

“我爱你,芙蕾雅!”艾法的情绪在一瞬间被点燃了。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她兴奋地跳得老高。接着,她把那三本书抱在胸口,捏起裙摆转起了圈。对一个长期压抑着的灵魂来说,这三本书如同一封赦令;芙蕾雅则成了这个世界上待艾法最好的人。“芙蕾雅,你一定是下凡的天使。我知道的,羊毛毯也是你送过来的。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情!你要是还在附近的话,听着……我要让你坐上枢机主教的位置,或者成为海姆人的公主!”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祈祷起来,“珀涅罗珀女神在上,感谢您聆听我的祷言,您的恩典如阳光润泽我心……”

她忙碌了好一阵子。当这一切结束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趴在草堆上,翻阅起了怀里的书本。鞋子脱了一半,被大脚趾勾着,随着小脚俏皮地晃着。修女院里的女孩被禁止做出这般举动。可在她的王国里,她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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