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业心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几杯朗姆酒,她想她喝的速度很慢,因为她并非是在喝酒,只是在借喝酒长久地看着一个人而已,所以应该没有喝几杯。可当她看到两个喝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靠近那个人坐着的吧台时,立刻腾地站了起来,步伐极快地朝吧台冲过去,全然失去了平日的自制力,就像喝得酩酊大醉一样。
她实在分不清自己有没有喝醉。
直到她准确地接住其中一个男人挥来的拳头,看似轻巧实则非常用力地旋转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让他惨叫着在自己面前半跪下来时,袁业心还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你个臭婊子!该死的贱人!快把你的手松开,啊——”面色扭曲的男人一边惨叫着一边吐出污言秽语,随之而来的还有满口恶臭的酒气。
袁业心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拳往前一挥,正中男人的左边下巴,她这一下没有保留任何力气,因此可以很清楚地听见近在咫尺的咔嚓一声——那是下颌骨碎裂的声音。
酒馆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站在吧台内的酒保慌忙朝后退了几步,打开里侧的一扇门,口气慌张地喊了几句话。
刚才还出言叫嚣的醉汉瞬间被疼痛击倒,倒在地上痛苦地大叫起来,面容狰狞极了,由于下巴的伤势,他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和他一起闹事的同伴则手足无措地定在原地,看上去酒醒了一大半,可慑于袁业心恐怖的气势,连上去扶他也不敢。
“滚。”袁业心脸色阴沉地盯着醉汉的同伴,口气极冷地吐出一个字,指向酒馆的大门。
男人畏畏缩缩地扶起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的同伴,仓皇无比地逃离了酒馆,门铃声叮当作响,很快又复归平静,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袁业心扶起混乱中被撞倒的一把椅子,平静地掏出手帕擦去手上的血迹。
“天哪,是你,袁小姐!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受伤?”
一直坐在她身后椅子上的莱斯利夫人此时快步走了上来,很快便认出了她,连忙捧起她的双手查看。袁业心看着她低头为自己检查伤口的样子,注意到她今晚并没有戴着戒指。
“你的手背上有一道口子,”莱斯利夫人抬起头,神情担忧对她说,“你需要用酒精消毒一下。”
袁业心也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稍微溢出了点血迹,她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也全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伤的,可能是挥拳时擦到了那个家伙的指甲。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莱斯利夫人却如此担心,依她看可能根本等不到涂上酒精就好了,可莱斯利夫人说需要酒精,她便跟着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好,我会的。”
闻讯赶来的酒馆老板出现在吧台内侧,那是个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蓄着一把浓密的胡须,面相十分和善。
“哦,天哪!小姐,您没受到什么伤害吧?我叫威利·斯托克,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真是抱歉,小姐。”酒馆老板小心地打量着她,口中连连致歉。
袁业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状况。
“斯托克先生,抱歉,我不应该在您的酒馆里粗鲁地动武,如果酒馆有任何财物损失的话,我都愿意赔偿。”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多谢您英勇出手,帮我赶走了两个闹事的醉汉,如果不是您,还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呢!请允许我为您和您的朋友免单来表达感谢。”
大约因为是袁业心说话的口吻十分礼貌,穿着打扮亦是风度翩翩,看上去实在不像坏人,酒馆老板斯托克也放下心来,满面笑容地表达着谢意。
说实话,若不是伙计亲口和他说有个黑发女子在店里出手打人,一人就制服了两个醉酒大汉,他是决然不会相信面前这位小姐就是“元凶”的。虽然她的身材较一般女子更为高挑,可看起来也相当瘦弱,更别提她的长相,就像一尊精致的瓷器,叫人生怕在哪把她磕着碰着了,又怎么会干出如此凶恶之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斯托克心想,要是自己雇来的酒保也能有这样的能耐就好了。
听到斯托克主动提出免单,袁业心稍显意外,她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那就麻烦斯托克先生帮我的朋友免去今晚的费用吧,我那桌的消费记在奥利弗·韦德先生名下,就不用帮他节省了。”
斯托克点了点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莱斯利夫人插话道:“斯托克先生,可以请您提供些高浓度的烈酒吗?酒精浓度最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我想她手上有个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哦,小姐,当然可以,请稍等。”
等斯托克拿来一小杯烈酒后,莱斯利夫人便拉着袁业心坐下,用手帕小心地沾了一点酒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伤口,等酒精的痕迹干涸之后,又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将她的手轻柔地包扎起来。袁业心坐在她身旁,安静地凝视着她,想要劝她不用如此大动干戈,可事实上,她安然地享受着这一切,看着稍显黯淡的灯光为眼前人长而卷的眼睫镀上微小的光圈,什么都不想说出口。
处理完伤口后,莱斯利夫人也被这短暂的惊魂吓得失去了喝酒的兴致,提出要回家。袁业心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当即便提议送她回家——“顺便在乔治威夜晚的街道上散散步”,她竭力想出了一个不那么蹩脚的借口。
莱斯利夫人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两人各自取回帽子,一前一后离开了酒馆,并肩走在拉宾大道上。
“这里离我家不远,往前一直走到下个路口,左拐,再走一段路就可以拐到花园路。”莱斯利夫人柔声同她说道。
是吗?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夫人,你来的时候也是走路来的吗?”
“是啊,我和米舍尔太太说了一声就出门了,不过我没有说是要去酒馆,我怕她会担心。”